十二、反攻
店和气势雄伟的高架广告。公路经过一个村子,一只鸭妈妈率领着一群鸭仔,旁若无人地穿过马路,对喇叭声不理不睬。十几个孩子在路边玩耍,跳绳,跳皮筋,推铁圈,这些古老的游戏似乎比法律的生命力还要持久。跳绳的那个男孩已经浑身是汗,脚下还没显出疲态,两个女孩用清脆的童音数着,三百零四,三百零五,三百零六……宇白冰不由放慢车速,对跳绳男孩多看了两眼。剑鸣从小就酷爱跳绳,可以轻松地连跳三四十个“双摇”(跳一次摇两次绳),甚至能跳出三摇。放学后,父子两个常常比赛跳绳。想到这里,她又抹了抹泪水。
随后汽车上了宁西高速,两人都不说话,宇白冰忙于驾驶一百二十公里时速的汽车,何不疑则闭目靠在椅背上,眉峰紧蹙,嘴唇轻轻颤动着。高速公路上车流不息,一辆一辆高级轿车鸣着喇叭超过他们,然后转入快车道,熄了超车灯。一辆敞篷车超过他们,车上一伙儿青年,似乎是到哪儿野游的,亢奋地笑着,把笑声洒向身后。隔离网外边,几只南阳黄牛用漠然的眼神注视着来往车辆,绿色的田野迅速向后滑去。剑鸣死了,他们的天地已经崩溃了,但外边的世界依然故我。
他们在商南下了高速,这是个比较大的站口,休息区内停了二十多辆车,从车牌照看有陕西的、宁夏的,还有新疆的。餐厅里熙熙攘攘。他们给汽车加了油,何不疑交待妻子,不要在这儿耽误时间,买两客盒饭就行了。宇白冰去买了两盒快餐,回来时又是眼睛通红。何不疑悟到,她又想起儿子了。十三年前(一个不吉利的数字)他们送剑鸣上大学时在这儿停留过,以后几次接剑鸣回家,也都在这儿吃饭。不久前,他们还打算在这儿接剑鸣和如仪回家度蜜月呢。如今物仍是而人已非。何不疑没有多劝慰,简单地说了声:
“吃吧,吃完饭我开车。”
饭后,汽车一路向西北开去,又在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暗下来,公路上的灯光渐渐稀疏,一轮明月从山凹里升上来,巨大的孤树立在山腰间,像是黑色的剪影。汽车驶过村前的漫水桥,清澈的山泉哗哗地流过去,在卧牛石旁形成漩涡。到家时天已黑了,孤零零的院落嵌在山凹里,月光安详地照着篱墙和瓦房,照着院里的石榴树和花椒树。雪白的汽车灯光推开院里的黑暗,圈中的畜禽开始骚动起来。宇白冰说:
“你先进屋休息,我去看看畜圈,一天没喂它们了。”
“我来帮你。”
“不用,你先休息吧。喂完我给你整治晚饭。”
猪羊起劲地哼哼着,咩咩着,昨天留的饲料已经吃完。鸡圈里也起了小小的骚动,但夜色已重,它们都畏缩在鸡笼里不敢出来。宇白冰拌了一盆猪饲料,又往羊圈里扯了几把青草。猪羊埋头吃着,圈里安静了。
看着贪吃的猪羊,宇白冰总觉得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蹒跚学步的鸣儿,是满地乱跑的鸣儿。喂食时鸣儿总是跑在前边,孩子气地宣布:妈妈来给你们喂食了,不要抢,够你们吃的。那时有一只白色大公鸡,个头快和鸣儿差不多了。它生性好斗,看见圈外有个人影就隔着篱墙追啄,即使是主人喂食,它也常凶狠地盯着你。只有鸣儿和它相处甚洽,它甚至容许鸣儿去摸它的鸡冠。后来鸣儿长大了,就把喂畜禽的工作担起来,每天上学前快手快脚地把活干完,这样一直到他离家去上高中。
剑鸣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他们在决定来山中隐居时虽然颇有积蓄,但也对付不了三十年的花销,所以,他们在山中的日子是相当清苦的,那时,剑鸣灿烂的笑容为这座庭院增添了多少喜气。宇白冰站在畜圈里,眼神盯着远方,越过夜空,越过时间,她又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一幕。
与何不疑结婚后,丈夫宣布了他的打算,他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要从2号工厂里偷出一个具有自然指纹的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