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谁是匿名者
第二天一早,田延豹唤一辆出租车赶往比雷埃夫斯港。田歌曾透露过她是在这个港口接受了鲍菲的礼物,他想,在这儿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有关新游艇的消息。出租车司机是一个饶舌的中年人,但和初来希腊碰到的出租车司机一样,他的英语带着太多的希腊味儿。田延豹的英语口语是相当地道的,这会儿只好歉然说,我的英语很差劲,抱歉我听不懂。司机没有了谈话对象,只好转而听音乐了。
田延豹有了一个小时的清静,往事如潮般涌来。
说老实话,这次如果不是田歌的央求,他绝对不会来雅典观看运动会。那个失败之夜所造成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也许终其一生不会愈合了。在那之后,他连田径比赛的电视节目都不能看,因为那熟悉的朱红色跑道,清脆的发令枪声和凄厉的哨声,都会揭去他伤疤上的痂皮。
不过,他无法拒绝田歌的央求。
他比田歌大13岁,田歌几乎是在他的肩头长大的,堂兄妹感情极深。记得田歌四岁时,有一次带她去枣园,调皮的小田歌惹怒了蜜蜂。蜜蜂群起而攻,钻进她的头发里。吓得她面色煞白。他把蜜蜂驱走了,自己面颊上却被蜇了两口。回家后,田歌一直趴在他的脸上轻轻吹着:“还疼吗?豹哥,还疼吗?”
现在他还能回忆起她的小手指在脸上摩娑的感觉。
后来他常到各处去训练和比赛,在家的时候少了。26岁那年他回家时(那时他已是斐声体坛的短跑名将),惊奇地发现,当年的小青虫已经羽化成漂亮的蝴蝶。她美貌惊人,身上笼罩着圣洁的霞晕。
对于豹哥来说,田歌仍是个娇憨的小丫头。她会攀着哥哥的脖子撒娇,会挽着他的臂膀,展示她几年来搜集到的有关哥哥的剪报。田歌心灵的秘密,5年后他才略略窥见一斑。那时鲍菲·谢刚刚崛起,田歌坚决地宣布,她已爱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华裔美国人。
“一见他的照片,我就觉得他十分亲切,十分相熟。知道为什么吗?他与你很相象!”
那时他才知道,田歌是把对“豹哥”的微妙感情移植到了鲍菲身上。
她对豹哥的婚姻是颇有腹诽的,她说夏秋君太会算计,“这个世界上能用1元钱买的东西,她绝不会掏出1元另1分。你和她能有共同语言吗?如果是同床异梦还要白头到老,哎呀,那可太可怕了!”当时他曾佯怒地训她:“你要挑拨我们夫妻不和吗?”但平心而论,田歌并没有说错。他和妻子之间一直欠缺那种灵魂深处的共鸣。妻子太实际,而在他(和田歌)心里却一直珍藏着某种理想主义的闪光,即使历经挫折而终不改悔。
他摇摇头,用力摆脱这些恼人的思绪。田歌和鲍菲相恋后,他为妹妹庆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桩颇为理想的婚姻。但自从知道鲍菲身上嵌有猎豹基因后,他忽然预感到危险。其实这没什么,正象老费说的,尽管嵌有少量猎豹基因,鲍菲仍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头豹子。不要忘了,现在很多病人身上还有猪的心脏和山羊的肝肾呢。再把思路放开点,连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还是杂种哩(刘邦母梦与龙交而孕),那当然是荒诞不经的神话,但至少说明,在文明社会的早期,人们在心理上对“异种”还比较宽容。
但无论如何,田延豹仍觉得心神不宁。他至少要找到堂妹,让她知晓所有的内情,再由她自己作出决定。否则,他就愧对田歌对自己的一腔挚爱了。比雷埃夫斯港十分繁忙,来往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田延豹一时无从着手去询问。热心的司机帮了他的忙。通过一番艰苦的交谈,司机弄明白了他的目的,便用希腊语咭咭哌哌四处询问。田延豹不知道他的询问是否符合自己的原意,也只有听之任之了。半个小时后,司机把他领到了港口船舶管理局的楼前。
船舶管理局的一名职员接见了他。那人叫科斯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