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漏出几句古语,古老得我都听不明白,但是比起我们今日说的杂七杂八的语言,那些字眼听上去更为美妙。
他告诉了我,一个诗人迷上了完美主义,他对自己的成果比最刻薄的批评还要苛刻,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样的。这些批评是恶毒的。他的作品被摒弃,被嘲笑,被说成是派生物,愚蠢的东西。他太穷了,他没钱娶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他还把仅剩的一点钱借给了身在美国的弟弟,也因此失去了最后的机会,终于穷困潦倒了……然后,他终于羽化成蝶,展现出璀璨的诗人才华,但一切为时已晚,他已落入了“肺病”的魔爪,而那疾病已经掠走了他母亲和他弟弟托姆的生命。他背井离乡,被送到了意大利,据说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然而他自始自终晓得,这意味着他在二十六岁时,寂寞、痛苦的早逝。他谈起自己的痛楚,那是在看到信上芬妮的字迹之时,他实在是痛苦得不敢打开看看;他谈起年轻画家约瑟夫·赛文的忠诚,这人被“朋友们”选出来作为济慈的旅行伙伴,而这些所谓的“朋友”,却在最后时刻抛弃了这位诗人;他谈起赛文是如何照顾这个垂死之人,是如何在他弥留的最后几天里陪伴着他;他谈起那晚的咳血,谈起克拉克医生给他放血,嘱咐要“锻炼和呼吸些新鲜空气”;他谈起最终对于宗教和自身的绝望,导致济慈要求把他的碑石的墓志铭刻成:“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从下面传来仅有的昏暗之光,色勒出高窗的形状。乔尼的声音仿佛浮在了带着黑夜气息的空气中。他谈起从死亡中醒了过来,躺地死时的床上,忠诚的赛文和克拉克医生仍在身边,还谈起他如何记起自己就是诗人约翰·济慈,就好像从一个很快消失的梦中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而他一直觉得,他自己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谈起这持续的错觉,他返回英国,和不再是芬妮的芬妮重聚,以及因为这个,给他造成的精神崩溃。他谈起自己已经没有了写诗的才能,谈起他越来越远离那些赛伯人的冒名顶替者,谈起他的逃避,以某种类似于紧张性精神分裂症作为逃避,其中夹杂着“幻觉”,他自己真正的人工智能的“幻觉”,对一个19世纪的诗人来说,技术内核几乎是无法理解的东西,他还谈起幻觉的最终崩溃,以及“济慈计划”最终被放弃了。
“事实上,”了说,“整个邪恶的哑谜让我想到了我写过……他写过的一封信中的一段话,那是他患病前写给弟弟乔治的。济慈写道:
“有没有高级生命以优美为乐?就像我喜欢看见白鼬的警觉,小鹿的不安,尽管我的想法中充满了直觉。虽然街上的口角让我憎恶,但是其中显现出来的劲头是优美的。在高级生命看来,我们的推理或许带着同样的色彩——虽然错误百出,但是它们是优美的——这就是诗所包含的特别的东西。”
“你觉得……济慈计划……是邪恶的?”我问。
“我想,任何骗人的东西都是邪恶的。”
“也许,你还是很像约翰·济慈的,虽然你不愿承认。”
“不。诗人的才能业已不再,我不是他,甚至在最详细的幻觉中也不是。”
我注视着黑屋子中那黑色的形体轮廓。“人工智能知道我们在这儿吗?”
“很可能知道。几乎可能肯定。我去的地方,没有一个是技术内核无法追踪的。但是,我们要摆脱的是环网当局和流氓团伙,不是吗?”
“但是你现在知道那是某个家伙……嗯……是某个智能,是在技术内核里的智能想要袭击你,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对,但是只是在环网。内核中发生这样的暴力事件是不能容忍的。”
街上传来什么声音。是鸽子,我想,又或许是风卷着垃圾,吹过了鹅卵石。我说:“技术内核对我牵涉到里头会有什么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