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越
市里货卖,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知道,很久以后才得知改朝换代了。”浔垂着眼道,“在空桑主人们中,或许只有郡主你才会对一个鲛人说这些事情吧。”
朦胧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旁簌簌作响。清越抬头一看,不由一惊:片刻之间,原本敞亮如镜的水面上竟长出一片芦苇般的植物,挺立的茎叶密密匝匝地挤满了水面,把对岸的水杉树完全从视线中遮蔽开去。或许是因为扎根在水底腐烂的淤泥里,虽然这新生的绿色也算均匀鲜亮,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在街上见到的冻毙的乞丐,那惨绿的脸色虽然和眼前的叶色不是十分相似,却同样让她浑身一寒。
清越听她这么说,斜了斜眼睛,不以为然地道:“其实说给你们听也没什么打紧啊。我朝高祖皇帝也是星尊帝的苗裔,‘帝王之血’的传人。他见不得前朝末期六部纷争,帝位虚设,便率领自己十三个儿子起兵弹压作乱的青、赤、紫、白、蓝、玄六部,重新安定了空桑朝廷,文治武功,震烁古今。高祖除将皇位传给曜初皇帝之外,还把当时健在的另外九个儿子都封为诸侯王,分置到六部的领地中,以保家国稳固——我的曾祖父、第一任苍梧王就是高祖亲封的九王之一呢……”
听着郡主喋喋不休地说着天祈朝的掌故,浔默默地低下头,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万万不得参与议论的。
“是啊,十六岁了。”苍梧王妃爱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从妆奁中取出一副珠翳来,“第一次戴,看看合不合适。”
先是封地位于镜湖西岸的皇族延陵王惠徵骤然谋反又骤然暴毙,然后是身居越京的景德帝涪新怒斩朝中三十一名涉嫌大臣后一病不起,终于不治驾崩——景德二十四年的越京一直笼罩在紧张而又窒闷的空气中。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梧王府,也感受得到这种一发千钧的微妙气氛,苍梧王彦照前往弘山别业的次数,明显地比往日多了。
“哦,你就是清越?”嗣澄的神情有了几分缓和,“刚才梦见什么了?”
“清越,把你的梦再说一遍。”不知是不是清越的错觉,嗣澄的声音因为这棵树变得温和起来。
“浔,你今年多大了?”清越忽然问。
清越并没有去问母亲,她知道那个稳重自持的苍梧王妃最痛恨的,便是乱嚼舌根子的下人。寻思了许久,清越终于找了个在王府中待了多年的鲛人奴隶,偷偷拉到僻静处。
“我看到伽蓝城的城墙了……还有宫殿!”一直伏在车窗边的清越再次兴奋地叫了起来,打断了鲛人女奴沉重的回忆。浔识趣地凑过身子,顺应着清越的话头微笑道:“果然是好宏伟的伽蓝帝都,可是为什么皇上却要住在越京呢?”“我也不知道。”清越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道,“自从千年前星尊帝统一云荒以来,历代王朝的都城都在伽蓝城,偏偏从我们天祈王朝元烈帝开始,就把越城选作了陪都,改名越京,伽蓝帝都便形同虚设。看来越京肯定有它的好处,要不怎么吸引得了历代天祈帝王长住在那里呢。”
转过影壁,清越熟练地穿过布满紫藤萝的垂花门,抄近道往平常所待的花厅而去,准备着和去年一样,对着空空的太师椅行贺寿大礼。然而还没有走近花厅,她一眼便瞥见远处粉墙墙头露出一片树梢,暗绿色的心型叶片间点缀着细小成簇的白花,跟她在《毕芳图鉴》中专门查出来的心砚树外形十分相似。
“好狠心的丫头。”那少年牵起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蓦地后退几步,重又靠在栏杆之上。下一刹那,清越清清楚楚地看到,红得与那串果实同样刺目的血争先恐后地从那少年的口鼻中涌出,很快便洇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任他将手紧紧地捂住嘴,也不能止之分毫。
守门的侍卫认得是郡主,不敢阻拦,任凭她直接便转到了青砖的影壁之后。
“那你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