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嗣澄
返越京,李允再也没能见到清越。当他心急如焚地回到家,寻思怎样去打听清越的景况时,从宫中回来的李况却确认了不弃遣他远戍九嶷的消息。
“去九嶷也未必不是好事,那里正处于苍梧王的后方,有利于与朝廷大军内外夹击剿灭叛贼。”李况鼓励一般地拍了拍沉默的李允,“年轻人正要去战场上历练一下,窝在越京当个看门的校尉也没什么出息,是不是?”
“是的。不过……”李允才说了半句话,已被李况打断,“既然如此,便去整理行装吧。爷爷和九嶷守将有些交情,这就去写封书信让他关照你一下。”
“爷爷……”眼看李况便要离开,李允再也忍不住拉住了李况的衣袖,“爷爷,皇上会怎样对待平城郡主他们?”
“我们现在都快自身难保,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李况蓦地怒喝了一声,再也掩饰不住强压的焦躁,“那女孩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叛王的家眷,是乱党!我们家出了一个李甚已让皇上猜忌,难道还要再出一个李允让李家满门抄斩?!”
“难道七叔也是因为和苍梧王有牵连,才……”李允蓦地想起了七叔李甚和清越表兄蓝澈等人的关系,以前一直猜不通透的迷雾仿佛一下子从眼前散了开去。
“不错,那日皇上宣我觐见,却是当面掷下李甚和蓝澈他们假意游乐,实则谋反的罪证。我当即表示李甚一人所为与我李家无关,皇上却冷笑着道:‘若你今天用腰间的剑杀了李甚,朕就相信你们李家的清白。’——若不是皇上逼我动手杀他以保全我们家族,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还为了掩饰他的死因而嫁祸无辜,以免泄露了皇上对苍梧王的怀疑?”李况惨然一笑,门口灌进来的风越发显得他白发萧索,“允儿,你不会知道这百年来为了在云荒立足,我们中州李家究竟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所以今天我也断断不会放任你为了一个丫头而毁了我们家族。皇上是怎样暴戾多疑的性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若你还是一意孤行要去救那个女孩,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李允怔怔地听着,脑子里无数个念头纷繁绕转,终于横下心苦笑一声:“爷爷不用逼我,我会去九嶷的,就算不如大哥那般神勇,也断不会为李家丢脸。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清越……”
“皇上不是说过吗,活的人质比死的人质有用,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的性命。”李况知道李允关心则乱,温言抚慰,“只有你在前方奋勇立功,爷爷在京中才有资格在皇上面前说话啊。”
知道李况所言不虚,李允低下头,没有作声。
“还有,在外不比在家,一切都要忍让,明哲保身。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也不枉了我这些年费尽心机把你抚养长大……”李况说到这里,语声哽咽,想必是忆起了李允幼时父母双亡,重病垂死的过往。
“爷爷放心,我记下了。”李允含泪回答,“只要爷爷有机会见到清越时,帮我带句话就好。”
“你要说什么?”李况警惕地问,知道这千钧一发之时,说错一句话将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
李允张了张嘴,一时也想不清该说什么,末了方道:“让她保重,我每天都会为她叠一条纸船。”
天祈王朝盛宁元年四月,云都校尉李允出越京北安门,奔赴九嶷郡。与此同时,苍梧王彦照在侍从的护卫下,突破一路关卡刺杀,平安回到苍梧郡首府芜城。
——春之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