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咨
射郡的忻州?”清越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
很久以后,即使听了无数人的形容,玄咨仍然想像不出李允的腾渊枪如何仿佛蛟龙一般吞吐出万千华光,破解了遇明称雄半世的枪法,刺穿他的护心铠甲。玄咨只是清楚地知道,这个眉眼清秀、言行带着三分腼腆的年轻人重新勾起了人们心中沉睡了十余年的军中神话,复活了当年勇冠三军的“李将军”李尧的威名。
“先生原本被发配往九嶷的帝王谷修建陵墓,不料我们走到半路,遇上苍梧王叛乱,就被就地收编到牢营里了。”辛悦语气平静,敛着眼神打量面前风尘仆仆的李允,一身藏青色的衣衫让她立时联想起唯一一次在徐涧城笔下看到的用中州笔法所画的水墨荷叶——挺拔地支出水面,清爽而干净。然而她眼中很快升起一种冷冷的寒意,如同深秋里凛冽的霜风,把头脑中幻想的荷叶一枝枝凋零了去——很久以前徐涧城拗不过她的要求偷偷画的那幅荷花,最终被管营扯成碎片,还声色俱厉地警告不得再浪费官家纸墨,否则要将他们送有司治罪。想到这里,辛悦仿佛又看到了当时徐涧城的眼神,分明有熔岩一般的怒火涌上来,又瞬间被无边的冰雪压制了下去。可是,这种无力的愤怒,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是无法领会的。
李允猜测得到他们的艰难境况,此刻却不敢说破,只得道:“等我安顿下来后来找你们——请问宣抚使衙门怎么走?”
九嶷郡路途遥远,因此渡船照例要在镜湖湖心的伽蓝城停靠一天,吐纳货物。看着船家和水手来来往往搬运忙碌,李允空闲无事,便下了船沿着码头闲逛。
“玄大人哪里话,为玄大人效命即是为皇上效命,是下官分内之职。”意识到玄咨的试探之意,李允心中涌起自幼祖父所教“绝不结党”的祖训,不由婉转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口气仍然平静恭谨。
因此,就在云荒最大的港口——叶城出现在视线里时,再次出现的兵部传令兵几乎让李允意志崩溃。他失魂落魄地牵着几乎倒毙的矮脚马,如同一个颠沛流离的逃犯一般站在路边,朝走过来的传令兵苦苦一笑:“又要我去哪里?”
“玄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之事,都是拜你家诬陷所赐。”清越冷冷地说了这句,跨进了驿馆的大门。心底实在是一片凉透,那时实在无法料到,正是这个祖父和父亲一致看中、想要招为自己夫婿的男人,亲自和他玄家的长辈们一起,到宫中向皇帝告发了自己一家。
“郡主的嘴果然狠辣,难怪大司命飞桥一心说你有碍社稷,天天想法撺掇皇上杀你呢。”见清越果然有些变色,玄咨不由得意,“不过放心,有我们玄王一系力保,郡主不会有任何危险。皇上是聪明人,他知道能带兵打仗的将帅和只会装神弄鬼的神官之间孰轻孰重。”
这一等,便是几个月,盛宁帝不弃的旨意却一直没有颁布,似乎完全忘记了清越这个人的存在。生活在这暗中戒备森严的驿馆中唯一的变化,是鲛人女奴浔被重新送回了清越的身边,伺候起居。
清越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听玄咨的玩笑,她径直跟着驿馆的差役朝里走去,淡淡地朝门口的玄咨扔下一句话:“你的使命完成了,我会在这里等皇上的旨意。”
从万井城楼上下来,清越并未与其他人一样被押往天牢。还在半路,就有人赶来朝押送他们的玄矜说了几句话,随后清越便被单独请上了一辆青布马车。一路上,清越死死地盯着赶车人的背影,咬着嘴唇一声不响。
“是啊,他一定会回来的。”清越重复着,似乎在这空茫的人世中抓住了唯一的依靠。然后她回忆起李允那纯朴诚恳而又令人心安的表情,不由微笑起来。
“大人,冤枉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蓦地斜横里冲出,连滚带爬地拦在李允马前,倒把毫无防备的李允吓了一跳。勒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