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咨
李允打量着这个貌似疯癫之人,和声道:“老丈,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来投军的。”
“玄帅过誉了,李允蒙玄帅青眼,得以效劳马前,一切凭玄帅驱驰。”李允连忙敛容行礼,不敢有半分差池。对于玄咨提到的比武,正是他昔日初入军中的例行演习,那一次,虽然他武艺冠绝一时,却最终只授了云都校尉的区区职位,不像玄咨以空桑玄之一族的贵族身份,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帅位。
“因为传言苍梧王暗中派人潜入越京来救郡主,皇上很快会将郡主接入宫中,玄咨只求郡主到得宫中后温柔顺随,莫要惹怒皇上,一定要保住性命。”玄咨说到这里,竟然一反方才的漫不经心,眼神郑重,仿佛另有寓意。
正踌躇间,忽听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道:“齐参军,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家里人正寻你呢。”话音未落,已有一个女子奔过来,扶起那个疯子,口中劝慰道,“想开些吧,如今的世道,谁还会顾及别人的冤情?”一边说话,一边掏出手帕细细擦去那疯子口角的涎水和额头上被人用石块砸出的血迹,眼中满是哀悯的神情。
玄咨带领诸位随从,登上西门城楼,亲自为李允观阵。虽然李允出身于曾经煊赫一时的靖平李府,但苍梧大将遇明却是有名的虎将,否则也不会以孤军深入忻州城下,为后续的苍梧大军做先遣。这一场厮杀,正好可以窥探李允的实力,方便玄咨以后见机行事。
“李公子走的时候说,他一定会活着回来见郡主,还要每天给郡主叠一艘船。”浔适时地在一旁安慰道,“李公子那么有本事,人品又那么好,一定能救郡主的。”
然而当他辛苦购齐了一应沙漠物品时,却意外地再次收到兵部的调令,这一次,却是调他去镜湖最南端入海口处的叶城,参加卫海军围剿海盗。
玄咨整一整身上的披风,耳听得鼓声四起,为即将对决的两人助威,而眼中披甲持枪的李允则不复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神色顾盼间英姿飒爽,倒似陡然生出光芒来。玄咨正惊诧间,城下二人已经动手,却都是使的长枪,跨下战马踢腾起一片浓密的烟尘,顷刻间已分不清彼此。玄咨看着看着,见李允手中长枪势如蛟龙,竟比昔日在越京演武场上更为精熟,不由暗暗一惊。心里忽然想起临行前清越的话语,身上立时有些寒意,便低头看了一眼袖中物件。正在这时,猛听到两军阵中一起鼓噪,连带身边几个武将也情不自禁喝了一声采,连忙抬起眼时,正看见李允已一枪将遇明挑落马下。
李允不是犯禁之人,老老实实地退开。然而退得几步,视线里便现出石墙后一抹朱红的飞檐,远远地划破了天空的阴影。心里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李允迅速跑到码头的一处货台上,几个跳跃登上高高的货物堆,举目朝那石墙之后的水面望去,不由身子微微一颤。
刚进城门的李允放眼望着这座青水重镇的街景,在天祈元烈帝将宫殿朝廷迁往越京后,作为连接青水南北两岸的枢纽,忻州城处处显露出商贾云集的繁华。此刻街上殊无行人,整个城市安静得仿佛熟睡未醒的娇媚妇人,丝毫不觉大兵压境的危险。
不过,或许是掌权之人厌烦了先前的游戏,李允在几乎围绕云荒大陆奔驰了一圈后,终于平静地到达了忻州——那即将被苍梧叛军兵临城下的飘摇之地。
看了一会白塔,李允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却被一排坚固的石墙拦住了去路。沿着石墙绕到它的侧面,李允猛然发现几个兵士持了长戈肃立在石墙入口处,显然不放寻常人等靠近。
体内的血流得越发快了,李允感觉得到自己的脸烫得惊人,想必已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他坐在地上,缓缓地呼吸着力图平复血液异常的流动,平心静气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发觉神志逐渐清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号角声中,忻州城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