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徐涧城
笔,转过头来看着她,却终于又俯首抄写下去,“李允已经出发了吗?”
“出发了,只带了三千人。”提到李允,辛悦原本柔软细微的心思顿时黯淡下来,想起李允临去时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由生出隐隐的担忧,“援军什么时候去呢?”
“没有什么援军。”虽是终身的流犯,作为安抚使衙门书吏的徐涧城还是知道不少内幕的消息。
“什么?”辛悦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徐涧城,虽然还是同平时一样淡淡而笑,却似乎有某种不一样的激情被竭力掩饰着。“那他不是去送死吗?”
“是去送死。”徐涧城淡定地道,“三千人马加上刘平的两千残兵,怎么可能逃过苍梧十万大军的铁蹄?”
“难道有人存心陷害他?”辛悦的心猛地揪紧了,莫非正是先生……
“玄咨的心思,我也不是很清楚。”徐涧城说到这里,整理了一下笔尖,慢慢抽出一根脱落的笔毛,仿佛细细品味着操纵的滋味,“李允此番不但兵微将寡,而且补给微薄,口粮根本撑不过几天,想不死都很难了。”
“先生……”辛悦仿佛又看见纸船上的血点,倒像一滴滴都打在她的心上,鼓起勇气道,“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他死……”
“他死了对我并没有好处,不过是给他们李家再添一块牌匾——阿悦,你喜欢他?”徐涧城蓦地问道。
“没有!”辛悦忽然扬起脸来,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中年人,“先生,我……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的!”
徐涧城看了一眼面前的鲛人女子,虽然衣衫敝旧,面色苍白,却晶莹得如同九嶷山上的春雪。他黯然垂下眼,终于侧过头去,低声道:“跟着我,只是吃苦受罪。”
“我愿意的。”辛悦静静地说,浓密的睫毛仿佛一道长堤,纵有滔天的情感也终是习惯性地约束着,不曾漫溢。然而,面前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应该感受得到吧。
“阿悦……”徐涧城仿佛没有在意辛悦的回答,平淡地道,“可你不是想救李允的命吗?”
辛悦眼中的光亮黯淡了,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允少爷是好人。就算他陷害过先生,也只是被家人所迫,不至于要以命谢罪。先生,你有办法救他的是吗?”
“刑余之人,能有什么办法……”徐涧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苦涩地笑了。一笑之中,辛悦分明地看见他眼中的冰雪瞬息燃烧,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那么痛苦,却又那么快意。“如果他不想死,只能投降彦照。”
“可以吗?”辛悦脱口问道。
“当然可以。”徐涧城从容回答,“苍梧王彦照一向沽名钓誉,对于降将更是礼遇有加,用以收买人心。何况朝廷对他李允并无厚遇,别人降得,他为什么就降不得?”
“可他是靖平将军府的人啊……他们李家不是号称‘一门忠烈’,没有屈膝将军吗?”
“我正是要通过李允的投降让李家人身败名裂。”徐涧城笑着,手指拂开遮住半边脸的长发,细细摩挲着深深刻进脸颊的金印,那是终生不能除去的耻辱标志。他撑住桌子站起来,任膝上的毡毯滑落到地上,艰难地挪动了两步,嘶哑着嗓子道:“你也知道我这腿是当年受刑时留下的症候,我这些年历尽苦辛,辗转思虑的,就是如何撕碎他们李家用一条条人命来维系的虚名!如果李允真的投降了叛王,整个李家的名声就毁了!——阿悦,只要李允投降,不仅报了我的仇,也救了他的命,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可是我怕允少爷已是绝了生念了。”辛悦惨然一笑,“他本来就活得辛苦,如今清越郡主死了,怕是……”
“谁说那个郡主死了?”徐涧城看着辛悦惊异的表情,忽而笑了,“阿悦,别怪我说谎骗了你浔姨。只有得知是越京的皇帝害死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