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男孩受到了野蛮的殴打。面部淤青肿胀,若干牙齿被打断或是打落,右眼滴血,胸口上下尽是烙铁留下的鲜红破裂的伤口……
“你现在安全了。”凯尔爵士喃喃道。“这里没有旁人,只有雇佣骑士,诸神知道我们都是人畜无害的良民。”戴蒙让他们使用学士的房间,命令他们为格伦顿爵士包扎伤口,确保他做好比武的准备。
邓克为鲍尔洗去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发现左手有三枚指甲已被拔去。这处伤最让他担心。“你还能握住长枪吗?”
“长枪?”格伦顿爵士努力说话时,鲜血和唾沫自嘴边淌下。“我的手指都在吗?”
“十根都在。”邓克说。“但只有七根有指甲。”
鲍尔点点头。“黑汤姆正要砍我的手指,却被人叫走了。我要跟他交手吗?”
“不。我已将他杀了。”
这句话让他微笑了。“总得有人去杀呀。”
“你将迎战提琴手,但他的真名——”
“——是戴蒙。没错,他们告诉我了。黑龙。”格伦顿爵士大笑。“我父亲为他而死。我本来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劳。我愿意为他奋战,为他杀戮,为他去死,但我不愿为他诈败。”他扭头吐出一枚断齿。“我能喝杯红酒吗?”
“凯尔爵士,把酒袋拿来。”
男孩猛灌几口,擦了擦嘴。“你看。我像个小姑娘一样发抖。”
邓克皱眉。“你还能骑马吗?”
“帮我梳洗一下,把我的盾牌、长枪和马鞍带来。”格伦顿爵士说。“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拂晓临近,雨势稍歇,决斗才得以进行。赛场已变成一片烂泥塘,在上百支火把的照耀下映出湿漉漉的微光。场地之外灰雾弥漫,犹如鬼魅的手指,拂过灰白城墙,攫取坚实雉堞。婚礼宾客中的许多人已经溜走,剩下的人又一次爬上看台,在浸透雨水的松木板上就座。戈蒙?匹克爵士便在其中,身边围绕着一小群低阶领主和家养骑士。
邓克曾为老爵士艾兰做过侍从,短短几年来技艺尚未生疏。他扣紧了格伦顿爵士那套不合身盔甲的搭扣,让头盔和护颈严丝合缝,扶他上马,递上盾牌。先前的比赛在盾牌上留下了深深凿痕,但那个炽烈燃烧的火球依然可见。他看上去跟伊戈一般的年纪,邓克心想。这孩子既害怕又倔强。他胯下的栗色母马毫无装饰,而且胆怯易惊。他本该搭乘自己的坐骑。这匹栗色马或许营养良好,步履轻快,但是熟悉的马匹更有利于骑手发挥最佳水平,这匹马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帮我取一支长枪。”格伦顿爵士要求。“一支军用长枪。”
邓克走向枪架。与之前所有比赛中使用的竞技长枪相比,军用长枪更短也更重;八英尺长的坚实白杨木,末端是铁质的枪尖。邓克选了一支,拔将出来,用手摩挲长枪周身,确保上面没有裂痕。
在赛场的彼端,戴蒙的侍从之一递给他一支同样的长枪。他再也不是那个“提琴手”了。战马的披饰上不见了宝剑与提琴,取而代之的是黑火家族的红底黑色三首龙。王子洗去了头发上的黑色染料,发丝垂及衣领,仿佛泻下金银二色的瀑布,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捶打过的金属。伊戈若是留起头发,也会是这般模样,邓克意识到。他发现自己很难想象出伊戈留发的样子,但他知道总有一天可以看到,如果他们两个能够活到那一天的话。
传令官又一次登台亮相。“私生子格伦顿爵士被控犯下盗窃与谋杀之罪行,上前对战,以证明汝之清白。”他宣布。“黑火家族的戴蒙二世,安达尔人、洛伊拿人与先民的正统国王,七大王国之主暨全境守护,上前对战,以证明对私生子格伦顿的指控成立。”
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邓克又回到了杨树滩,倾听“破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