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
棠巷周围茶馆食铺密布,往来行人甚多。紫颜眉尖稍蹙,像见到美人唇边多沾了胭脂。长生怔了怔,知少爷从寻常街景里看出了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紫颜淡淡一笑,细若吹雪的声音飘入他耳中,“你可数得出这街上有多少易容师?”
长生顿觉凉意扫过脊梁,双眼定定望了贩夫走卒、纱帽罗衫,一时难辨异貌殊颜。紫颜笑了笑,“罢了,仔细记着这些人的身形音容,你终有再见的时候。”
长生注目凝望,休说此刻川流而过的人有百多个样貌,就算都记下了,易容师转头就换一张脸,岂不是白费功夫?他稍一迟疑,又觉紫颜交代的,对修炼之道总有裨益,当下耐心将目光掠过每一张面孔,将其整个举止印在脑中。
“用心,莫用神。”紫颜再度提点,音如涓流缓缓汇入他耳中,“过度用神,对方就看穿了你的身份,要若无其事方好。”
说也出奇,长生这一扫视之后,隐隐对几个路人上了心。或绛裳霓帔,粉黛眩目,或蓬头垢面,衣饰杂诡。
“少爷,确有几人不对劲。只是,对方能看穿我们的身份吗?”
紫颜微笑,电目斜射,对面茶楼上一个俯身下望的丽颜女子缩回了身。
两人往玉观楼走近了几步。紫颜的织金云雁锦缎明珠袍很是夺目,长生所穿的斗牛织金缎袍亦是风流蕴藉,路人纷纷投以艳羡目光。长生只觉不妥,小声道:“是不是太张扬了?”紫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长生便见照浪的身影在楼内晃了一下。
骤然回身太过刻意,紫颜与长生默契地走向茶楼底层,叫了两碗热茶。
照浪径直朝两人走来,长生慌不迭地凝视手中的茶水,听到那城主在紫颜耳畔笑曰:“竟穿了我当年送的料子。”
长生颦眉一想,果然是照浪所赠衣料做的衣裳,大为懊恼。少爷若是每每这般招摇过市,别说易容手段高明的照浪能看破,就是引车卖浆之流也知道他不是常人。
紫颜并不尴尬,笑道:“你从城主降格为楼主了?”照浪回望玉观楼一眼,轻蔑之意溢于言表,紫颜便窥见了不羁的游龙,被纤细的锁链困住了首尾,却依然腾跃于云端天上,有弑神的傲气。
这是他和照浪即使敌对也惺惺相惜的原由。
“玉观楼是做什么的,想来你已听闻。如今你名扬宇内,依旧在天子脚下,九重天忽有君恩,少不得要承情给面,莫要辜负才好。否则……”照浪的笑容里夹杂几分阴险,末两字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既然来了,不想去见见你的对手?”
长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拉了拉紫颜的衣袖。紫颜甩开手,长生看到那个瑰丽的身影飘然进了玉观楼,连忙跟在后面。
楼内四根楠木金柱通天而上,周围有十二根柱围成一个整圆,长生仰头看了眼,只觉气象庄严。几张泥金彩画围屏将底层划为几块,依稀有人声自楼上传来,为偌大空间添了一笔生气。站在楼中央仿佛乾坤在心,油然生出一掷千金的豪情。
“你久在家里憋屈,不妨过来小住。”照浪指点楼内,侃侃而谈,“此处每间布置各有风情,楼上更有数千册医书,是我以往搜罗而来,想看就来走动走动。”
“是你以前杀人时,顺手打劫的吧?”紫颜不为所动。
照浪恍若未闻,指了围屏后面道:“外面挂的,就是这位先生的招牌。”
紫颜与长生走近,一男子安坐在红木嵌螺钿灵芝椅上,手中捏了一块名贵的黄蜡石。从身后看,他衣饰华丽讲究,手指修长白皙。长生好奇地踮脚探看,紫颜瞧了那人的背影神色微变,很快又如清风掠过,不起波澜。
照浪朗声道:“你不是想见紫先生吗?人已经到了。”
能在未明端倪时第一个挑战紫颜,长生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