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波
想丝线如驰马,纵横在平原之上。她渐入佳境,每下一针眼前如云起烟灭,花开花谢,恍惚间有龙的呼吸随风而至。
香案上,那封信与梅花香篆无声对望,慢慢地香尽了,灯亮了,信纸困乏地蜷起身子。灯下的人影始终未歇息,熬过漠漠黑夜,在溶溶月光铺就的绢素上,挥就壮丽画卷。
次日清晨,废寝忘食劳累一夜的侧侧趴在桌上打了个盹,脚下一团茸茸痒痒的小东西蹭来蹭去。她猛地睁眼,“喵呜”一声,惊跑了进屋玩耍的野猫。
侧侧一身冷汗,连忙去摸绣了大半的金龙,黄缎完好地在指尖滑动,宛若一束乖顺的青丝。她安心笑了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香案,半卷的桑皮信纸是通往外域的钥匙,再忍一忍,她就能打开那个宝库,纵情地感受紫颜与姽婳两人经历的旅途风霜。
她略作梳洗,随便寻了吃的,又静坐在桌前继续未竟的劳作。如是七日通宵,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居然赶上先前一月的绣工,将整条龙绣制完毕。她说不出的雀跃,抖开整幅明黄素缎来看,织金孔雀羽的龙纹有了灵性,仿佛要撑破缎面踏浪而出。轻轻抚摸金龙的鳞片,她微笑地说道:“你是大哥,要为弟弟们做个好样子。”
终于可以停了望梅止渴,侧侧满怀期待地拿起信纸,匆匆再读了下去。姽婳似嗔若喜的言语娓娓将整个故事道来,如同在她眼前上演的一出悲欢好戏,一幕幕看得分明。
紫颜和姽婳在官邸外得知了石都的身份,面面相觑。紫颜沉吟道:“你看中的白茧香是进献给太后的寿礼,难怪他千方百计不让你有机可乘。”
“哼,不给就不给,明说是他的一份孝心,我又不会去抢。”姽婳顿了顿,眼珠一转,“我们怎么办?不如,也为他母后备份薄礼?”
紫颜笑道:“你竟不记仇?”
“我是什么人,才不与他这种小气国王计较。”姽婳宛然一笑,一股兰麝香气倏地逸出,“我要让他自惭形秽,明白他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大师之腹。”
两人回到方河集上,分头搜寻到做贺寿的礼物。他们眼界既高,一般赝品难逃慧眼,泥沙中掩藏的真金却一见便知。没过多久,姽婳满身悬挂珠玉,如琳琅的货架,悠悠然来寻紫颜。
紫颜手中只持了一枚柔润的兰花青田石,姽婳见了奇怪,此物再名贵不过一块石头,送礼是嫌太轻了。紫颜笃定地笑道:“我打听过了,石都平素最喜把玩金石玉器,尤爱亲力亲为雕制佩件或是篆刻印章。送这块石头给他,为太后大寿应景制章,当会如他之意。”
姽婳点头,叹气道:“不愧是易容师,懂得从人心入手。我探的消息都是他母后的,听闻她老人家年过六旬仍貌若少妇,是北荒出名的美人,这些珠宝首饰合她穿戴。”她旋转一圈,全身振玉鸣珂,如奏笙簧,郁金香裙混了金银珠玉的彩光,翻出绚烂至极的颜色,犹如烟花绽放。
紫颜大笑,“好是好,却需用矜贵的盒子隆重装起,像你这般招摇,就不值钱了。”说完,拖了姽婳到卖匣盒的店铺里,精挑细选挑中了黑漆螺钿花卉纹描金锦盒,衬了柔软细腻的密娥纱,放入那枚青田石。又把数件珠宝首饰摆放成雅致的形状,安置在紫檀嵌画珐琅龙凤纹提盒中,末了,向姽婳讨了没药与安息香调制的合香熏过两只盒子。
凡俗的珍宝顿如点睛的龙有了悲喜哀乐,掩藏在巧夺天工的技艺中。
紫颜依然叹气,“有价可买的东西,都不是真正的宝物。”姽婳耸肩道:“事出突然,上哪里去找无价之宝。嗯,已经很对得起小胡子了。”
如此准备充足,拜帖也要郑重其事,紫颜用泥金笺写了萱堂日永等贺寿语,落款是两人的真实名号,套在大红绢袋中递呈至千户所。门口的军士见来人意态风流,丰神绝世,接了帖子贺礼后不敢怠慢,立即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