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乎意料,所有人无一例外,头都摇得活像拨浪鼓,而且随着该仁兄所到之处,退潮一般呼啦啦退去,更有人明明已然身处肉身金字塔最下一层,很快要被压成扁平分子状,也甘心继续呼吸减缓、肌肉酸痛的垫子命运,其对免费享受拒绝态度之坚决,超出人性本能,为我平生仅见。
我当时忍不住发出由衷感叹,有道是“讨饭三年,皇帝懒做”,原来这句话是真的。作为一个读书人,我忍不住从逻辑上来分析了一下:免费的公寓,必然由慈善机构提供,不才攻读过不少社会学资料,研究了一下各国收容所与慈善救济制度的变迁,深知此类住宿处在自由度上诸多限制,严格起来连底裤都要被扒掉才准睡觉,要论透明开放,绝对和天桥底没一拼,不过,作为经历过全世界最刁钻舍监的我,这完全不是问题。
关键时刻一定要积极主动,不等人来问,我即刻踊跃上前,大喊大叫:“我去我去。”
那人直起身来,惊奇地看着我,一边上下打量,我生恐他感觉我的样子不够流浪,赶紧声明:“我刚才洗了澡来的,平时跟他们差不多。”
那人点点头,反问一句:“你真的要去?”
我欢欣鼓舞应和:“那是那是……”
那人似乎和我一样欢欣鼓舞:“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走吧。”
他真是个好人,还帮我拿行李,而且抓住我的手臂,紧得超过了任何一个异性恋男人对同性所应具备的热情。当我们肩并肩走过天桥的时候,我听到人堆里纷纷的叹息:“哎,又要疯掉一个……”
我向来觉得自己不是一个PEOPLE PERSON,具体的意思是,我很少把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如果人家说的是好话,我固然可以自辩为谦虚,倘若是坏话,则无论惊悚还是危险,都难以使我震撼。这种品质对我挺有好处,无论现代资讯爆炸到了何种程度,都难以吸引我太多的注意力;坏处是,如果爆炸的是一个真的炸弹,我就会死得非常之惨。
以上这段话,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终于去到了那座位于相当郊外的公寓楼,罔顾一切不合理,坦然住进了三楼C座。
那位把我从天桥下捡回去的仁兄,自我介绍姓小名二,帮我开了门,整理了行李,做了四菜一汤,放好换洗衣裤在浴室,连洗澡水都试好温度,手脚之快,如同一阵善做家务的龙卷风,而且精确得连一粒微尘都没有惊起,顺便告诉我,晚上九点,在一楼D座有个欢迎派对,务必准时参加。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派对是为我而开,说明every dog 's day绝不是虚构的谚语。洗完澡,吃完饭——我必须承认这是我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饭,盖帽全世界的大学食堂——我在公寓里溜达了一圈,幸福地发现一切生活所需或所不需都有了,以一种使人最舒服不过的状态存在着。对天三呼万岁之后,我怀着激动心情,穿上最拉风的衣服,提前三十分钟来到了一楼D座,在门口走来走去,不停地整理我的领带。
走来走去,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按理派对即将开始,入场者要开始络绎不绝前来才是,问题是一直到开场我身边都别无他人。眼前始终一片寂静,想象中新邻居们和我亲切招呼、逐一握手的温馨场景,悲惨地被扼杀着一直延续至九点整。
九点整,一楼D座的大门轰然打开,音乐声震耳欲聋,光影缭绕、灯红酒绿中,许多人在里面穿来穿去,三三两两社交打屁,热火朝天。我在门口张大嘴,摸着后脑勺思考半天,终于想起世上有一种叫做SURPRISE PARtY的玩意儿,于是精神一振,冲进去大喊一声:“啊啊啊啊啊。”
满座为之一静,无数眼光射到我脸上,大家神色都木然,大约二分之一秒之后,音乐继续,交谈继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济济中只有小二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