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有回家了,本不应该如此,没料到会是这样。他们都等待对方开口,可谁也没开口,僵在原地,像绷紧的弦。
过了好一会儿,洛盈叹了口气,刚想换个话题,路迪却和缓下来,平和地问她:“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呢?”
她抬起头,声音也和缓下来:“就算一个退伍的战士,也总可以问一问战争的起因吧。”
“打都打完了,问了还有什么用呢?”
“有用。当然有用。”
她漂泊了那么多地方,为此失去信仰,难道不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要去吗?
路迪斟酌了一下,慢慢地说:“那个时候你还小。小,而且……情绪化。”
“这是什么意思?”
“爸妈死以后,你一直情绪不好。”
“爸妈?”洛盈听到这句话,忽然屏住了呼吸。
“对。爸妈的死对你影响很大。所以……爷爷想让你换换心情。”
洛盈一下子安静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是这个原因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说可能。”
“可是,”她有点疑惑,“那个时候爸妈已经死去五年了啊。”
“没错。但你的情绪一直不好。”
“是吗?”
洛盈仔细回忆,但似乎想不清楚当时的样子了。五年前,她十三岁。那时候自己是什么状态、什么心情,她似乎已经忘了。这一切听来恍若隔世。
“也许是吧。”她觉得这个答案听起来还算合理,点点头,决定暂时接受了。
他们又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洛盈看着哥哥。他彻底长成一个大人了。肩膀宽了,身材挺拔了,眉眼展开了,眉毛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生动活泼了。他二十二岁了。加入工作室领导小组做项目了。不乱跑了,也不再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讲飞船火箭和外星人战争了。他懂得沉默了,开始像大人一样和她说话。
路迪忽然笑了一下,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问?给你个机会。”
洛盈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忘了问一句话。在小时候,那句话如果不让他说出来,他会惦记一整天。
“那个长椅,是怎么做到的?”
路迪打了个响指:“很简单!椅子是普通的玻璃膜塑,只不过表面交替镀了镍金薄膜,磁矩很强,只要在院子里生成合适的磁场,自然就能浮起来。”说着,他向窗外指了指,她看到一圈白色的管道沿着小广场的边缘环绕,想来就是简易的线圈了。
“真是厉害!”洛盈赞叹道。
就是这句话。从小她只要一直说这句话,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新鲜的玩具。
路迪笑着摸摸她头顶,嘱咐了几句,下楼去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在试图唤醒从前,只有这样,才能忽略时间的裂缝,让一切仿佛还留在原处。没有什么还在原处,可是人总会用尽一切力量去否认。
哥哥走了,洛盈站在窗边,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阳光下,所有物体都显得光影分明。光是金色,影子悠长而深邃。除了新的白色线圈,一切都好像没变,花朵、茶座、隧道车出口。花朵一年年盛开,静物抹平很多看不见的往事。她看到从前的自己在窗外,四周没有人,她的影子在跑,穿着粉色的鞋子,梳着辫子,从小路上抬起头,笑得清亮单纯,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天,目光穿透窗口,穿透现在她站立的窗后的暗影。
花园很安宁,只有零落的细节写着时间的痕迹。她看到信筒背后的传送带上空空如也,干净得如同孩子的皮肤。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圆片,是小时候哥哥带着她偷偷安上去的放射性探测器,能在邮件到达时透视出里面有没有大玩具。现在它不见了,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