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
火星的咖啡是一种代替品,合成咖啡因,很香,不太苦。有各种浓度和添加物可供选择,提神醒脑也是一个选项。咖啡馆很宽敞,没有侍应生,自助咖啡机嵌在墙里,厨房里有厨师烘烤茶点。咖啡馆是专门的聊天场所。由于旅店和一般人家都有咖啡机,和咖啡馆没有太大区别,来咖啡馆的人通常都是会友或商谈。因此咖啡馆的声音环境作了特殊处理,悬挂吸声材料,用植物做隔断,桌椅也摆得疏远,给每一桌足够私密的谈话空间。
咖啡馆在街角的黄金位置,从落地窗望出去,左侧的服装店、右侧的油画店和正前方灌木簇拥的露天剧场都看得很清楚。街上有各种塑像,这条街是厨艺学大道,塑像是历代杰出的美食厨师。火星的几乎每一条街道都由杰出人物命名,科学家、工程师、画家、美食家以及服装设计师。所有的街道上都有他们的塑像,有些高大严肃地站立,也有诙谐幽默的瞬间。这条街上的美食家的塑像格外生动,每一个美食家都摆出不一样的造型,人的雕塑被食物雕塑包围,留下永恒的味觉瞬间。
一些孩子跑跑跳跳,从咖啡馆外经过,坐在伞形的树下吃水果。道路中间的圆形空场上,有四个少年在演奏弦乐四重奏。几个女孩子正在打开路边的玻璃盒子,将自己做的娃娃放进去展出。这些都是工作室课程的一部分。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像一阵模糊的风掠过落地窗。
珍妮特约伊格在这间咖啡馆见面,这里离影像馆很近,也是她和阿瑟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她没有动咖啡,眼睛看着远方,静静地聆听。
伊格把他能想到的都说了。
“他……没再拍片?”
“没有。”
“采访也没接受过?”
“也没有。老师一直是个谜,对谁都没解释。”
“跟你也没说过?”
“偶尔说过一两句,但我那时还小,通常不大懂。”
珍妮特叹了口气:“阿瑟这个人就是这样,像牛一样。自己想的事就一门心思做,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说着看看自己的双手,十指交缠,声音低下来,“那么他至少和家里人解释了吧?”
“家里人?你是指……”
“他的妻子和孩子。”
“没有。他和妻子早就离婚了。后来的十年,老师都是一个人过。”
珍妮特抬起眼睛:“十年?……阿瑟什么时候离婚的?”
“很早。我也说不太清楚。在老师三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珍妮特用手捂住张开的嘴,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伊格很诧异。怎么可能八年了都不知道。他小心地问:“老师他没说过?”
珍妮特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像是一下子陷入了回忆,想要说什么但只张了张嘴。
伊格安静地等着,没有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珍妮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阿瑟没说过。不过不是他的问题。”她顿了顿,“是我一直不想知道,或者说不敢知道。阿瑟刚来的那年,我看到他随身带着的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人、一个小男孩的合影,我问他那是不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他说是。我问他离家这么久不怕家人着急吗,他说他们现在并不好。我没有问什么叫不好,只以为是感情不好,我笑着说不好也该回家啊,他说嗯,会回去的。后来……后来他没有走,我们好了起来,我就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了,我怕一提起来他就该走了。每次他对我说,珍妮特,有件事我得说,我就问他,你要走了吗?他说不,我不走,我就说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后来他也就不说了。阿瑟本来就是石头,别人问都不一定说,我不问,他就更不说了。他沉浸在他的剧本里,我就在旁边看着他。就这样一年一年过下去,我一直不让自己想太多。心其实一直都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