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飞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这些句子如此耳熟,让琉璃不由楞了一下,片刻后才记起这是在空寂之山剑圣古墓里找到那卷草书上的诗——上面是男子的笔迹,凌厉纵横,气势如虹,然而却似乎满怀心思地涂抹着这一首缠绵悱恻的诗,字迹凌乱反复,令当时看到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是谁会在女剑圣的古墓里留下这样的诗呢?
“你不明白么?”溯光声音忽地变得低沉,“那是因为破军深爱着自己的师父啊……”
“什么?!”那一瞬,琉璃惊得倒退了一步,说不出话来。
刹那间,古墓前那块石碑上那一幅“剑圣诛魔”的浮雕又闪电一般地浮现在脑海里——上面那个年轻的冰族统帅,被光剑贯穿了心脏,却始终面色不变。在被封印的瞬间,他只是凝望着白衣女剑圣,目光是如此深邃而复杂,宛如看不到底的夜。
原本她从未往这个方面去想。
然而此刻被这个人一戳破,那凝固的一刻里隐藏着里面种种汹涌澎湃的情绪,那些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愫,忽然间就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了。隔了几百年,依旧昭然若揭。
“深、深爱?”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自己的……师父?”
“很惊讶么?”溯光低声,转过头看着她,“这一切和史书记载里的完全不同,是不是?破军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魔物,剑圣也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在成为传说之前,他们都不过是普通的芸芸众生,有着属于自己的恩怨情仇。”
“别瞎说!他们不是师徒么?”琉璃还是不敢相信,“在破军只有八九岁的时候,慕湮剑圣就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
“是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溯光轻声笑了一笑,“‘时间’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的确是完全不对等的东西。这就是破军毕生的遗憾吧?”
——在第一次为她所救时,破军是一个濒死的孩童。在第二次相遇,他是一个被族人放逐的孤僻少年,拜在她门下学艺。而当他成为破军少将,重返西荒之时,却已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在他成长的过程里,她先后以慈母、恩师和所恋慕的女子的形象出现在他生命里。但无论怎么样变幻身份,她始终是他在人生每一个时期里最重要的人。
“我想,破军恋慕剑圣之深,应该不在当年海皇苏摩对白璎皇后之下。”溯光淡淡地应,“只可惜他们出身不同的民族,到了最后,终究不免血刃相见。”
最后的结局是如何,云荒上谁都知道,因为已经被记入了史册——在两族的最后决战里,慕湮剑圣亲手将光剑刺入他心口,封印了冰族人的统帅。
那一战,成就了如今空桑的光明王朝,也直接奠定了今日云荒和七海的局面。
“最后那一刻,破军并没有反抗,”溯光低声,“当时,他身负破坏神的力量,已经是一个可以只手毁灭天地的魔——然而他却克制着体内魔性的本能,听凭师父封印了自己。”
“真是一个疯子。”琉璃嘀咕,“他的民族和国家呢?就被这样抛下了么?”
“当然不止那么简单,一个国家的覆灭,不会只在一个人的转念之间。”他微微苦笑,“沧流帝国的统治本就是建立在流沙之上,内外矛盾重重,就算他们不曾失去破军,崩溃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种论调倒是和史书上写的一模一样。”琉璃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真没意思。我宁可你说沧流帝国是因为一段不伦的师徒恋而葬送的,还比较耸人听闻。”
“呵。”溯光笑了一笑。
“好吧,我们继续说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