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燕鸥
出航,经托林峡,深入西陲寻找龙群。他渴求见到一条龙,但那年代天候恶劣,时有暴风雨突来,将船三度逼退到印嘎特,弥卓拒绝再让船只朝飓风西行——自黑弗诺港的小帆船时代以来,他已学得不少天候术。
之后,他离开蟠多,再度受牵引而南行。也许前往安丝摩岛。藉由某种伪装,他终于来到九十屿的吉斯岛。
直至今日,当地人民仍以捕鲸为生,船跟城镇皆腥臭无比。弥卓无意从事该业,虽不喜搭乘奴隶船,但唯一从吉斯岛出港东行的,只有一艘载着鲸油往偶港航行的船。他曾听人谈起偶岛南方与东方的封闭海,那里有富庶小岛,鲜为人知,与内极海群岛没有交易。他所寻找之地可能就在那儿。于是,他以天候师身分登上由四十名奴隶划动的船。
天气一度转晴,顺风,蓝天里白云朵朵,还有晚春和煦阳光。船舰顺利远离吉斯岛。午后稍晚,他听到船长对舵手说:“今晚让船保持向南,不要惊扰柔克。”
他从未听人谈起这座岛屿,便问:“那儿有什么?”
“死亡与荒芜。”船长答,他身材矮小,有着鲸鱼般饱见世事的哀伤小眼。
“战争吗?”
“好几年前了。瘟疫、黑魔法。附近水域都受到诅咒。”
“蛆虫。”舵手说,他是船长的兄弟,“在柔克附近钓鱼,你会发现鱼长满蛆虫,像粪堆上的死狗一样。”
“还有人住在那里吗?”弥卓问,船长答“女巫”,而他兄弟说:“吃虫的人。”
群岛王国中有许多这类岛屿,敌对巫师的摧残与诅咒使大地贫瘠荒芜,即使只是经过这类地方,都会招致邪恶。弥卓没多想柔克,直到当晚。
他睡在甲板,星光照面,做了单纯鲜明的梦:白昼,云朵飞越明亮天际,海洋彼端,有座山陵高耸碧绿,陵脊沐浴在阳光下。他醒来,景象在脑中依然清晰。十年前,在萨摩里矿场,咒语锁闭的篷屋牢房里,他也曾看过这一幕。
他坐起身。黑暗海面沉静非常,缓长的浪涌背面映照星光点点。以船桨划行的船只极少远离陆地边缘,也鲜少彻夜划航,多半会在海湾或港口停靠。但这段航程没有靠泊处,既然天气温和如斯,他们便立起船桅及大方帆。船舰柔柔向前漂流,划桨奴隶在长板凳上熟睡,除了舵手及守夜人外,船员都睡了,连守夜人都在打盹儿。水波在船身边缘低语,木材轻声吱嘎,奴隶的铁链铿锵一响,又是一响。
“这样的夜晚,不需要天候师,况且他们也还没付钱给我。”弥卓对着良心说。他从梦中苏醒,脑中还留着柔克一词。为什么从未听人提起这座小岛、从未在航海图上看过?也许它真如传言,受诅荒芜,但难道不该画在航海图上吗?
“我可以化身燕鸥,在天亮前回到船上。”他自言自语,心情却慵懒。他的目的地是偶港,颓毁土地太常见了,没必要飞去寻找。他让自己安躺绳索间,看着星辰。西方冶铁炉座四星正明亮,低悬海面之上。光芒有点模糊,在他注视下,星子一颗一颗熄灭。
最微弱的轻叹颤抖溜过缓慢平滑的浪波。
弥卓立时站起:“船长,醒醒。”
“怎么了?”
“有巫风吹来,顺风的方向。快把帆卸下。”
无风吹拂。空气依然轻柔,大帆软软垂下,只有西方星辰随着逐渐升高的沉默暗影淡去、消失。船长看着那一幕。“你说是巫风?”他不情愿地问。
诡徒会拿天候当武器,降冰雹摧毁敌方农作物、送飓风击沉敌方船舰。这类风暴反覆狂乱,甚至能到离目的地甚远处,侵扰百哩外收割庄稼的农夫或水手。
“把帆卸下。”弥卓命令。船长伸个懒腰,咒骂两声,吼出命令。船员缓缓爬起,缓缓收入笨重船帆,船桨长对船长及弥卓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