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燕鸥
几个问题后,开始对奴隶大吼,大步在他们之间踏步,以打结的绳鞭左右挥劈,好叫醒他们。帆仅半卸,桨仅半握,弥卓刚诵起安定咒,巫风便袭击而来。
突来漆黑与狂风暴雨中,巫风随着一声暴雷,开始攻击。船像马匹般高抬前顶,然后滚得又重又远,船桅立即断裂,但牵索撑了下来。船帆掉落海里,盛满海水,将船直线下扯。巨排船桨在桨架上来回滑动,铁链紧系的奴隶站在长椅上挣扎、惊喊。一桶桶燃油四处散落,轰隆隆撞压翻滚。船帆直将船朝海底拉扯,甲板侧立海面,一排巨硕暴浪扑上船只,淹没,使船沉入海底。所有人的狂喊与尖叫刹时沉默,只留下雨水冲击海面的怒吼,随着诡异飓风东行,渐渐淡弱。穿过飓风,一只白色海鸟从黑色海面拍翅升起,脆弱而孤注一掷地朝北飞去。
拂晓第一道曙光中,悬崖下狭长沙滩印上海鸟降落的踪迹,之后接续男人步行漫游的足印,在悬崖与海洋间愈行愈窄的沙滩上,延续一长段距离。之后便无踪迹。
弥卓知道反复变化形体的危险,但船难及昨夜漫长的飞行让他心晃神摇、全身虚弱,灰色海滩只将他领向一道无法攀爬的陡直悬崖底。他再次施咒、念诵,以燕鸥快速、疲累的双翅,飞到崖顶。此时,飞翔支配了心神,他飞越笼罩在日出前阴影的大地。遥远前方,一座高耸碧绿山陵,陵脊沐浴在初生阳光下。
他朝那儿飞行、降落,碰触土地时又变回人形。
他站在那儿好一会,心生迷惘。他依稀觉得,自己并非因行为或抉择而变回人形,而是一降落在这土地、这山陵上,他便变回自己。更伟大的魔法盘据在此。
他好奇而警戒地环顾。整座山上,星花草正值花季,细长花瓣在绿草间熊熊燃烧一片金黄。黑弗诺孩童都认得这种植物,称之星花草,以伊里安岛的祝融之灾为名。当时火爷攻击诸岛,厄瑞亚拜前去迎敌,将之击败。伫立山头,往昔英雄的故事歌谣在弥卓记忆中浮现。厄瑞亚拜,以及在他之前的英雄:鹰后赫露、将卡耳格人逐回东方的阿肯巴、缔和者瑟利耳、索利亚之叶芙阮,还有广受爱戴的莫瑞德王,人称白法师。勇者与智者仿佛随召唤来到面前,仿佛他呼唤他们。但他不曾呼唤,他看到他们。他们站在长草间,在随着晨风轻点的焰形花朵间。
然后尽皆消失,只留他一人站在山顶,饱受震撼、疑惑不安。“我已见过地海诸王诸后,”他心想,“他们只是长在这座山头上的蔓草。”
弥卓缓缓走向山头东方,地平线上高仅数指的太阳已将该处照得又亮又暖。往太阳下方望去,他看到村镇屋顶群聚在面东而开的海湾顶,彼方高横天际的线条,则是半个世界外的海洋边缘。转向西方,他看到农田、牧场与道路。北方则是幽长绿色山峦。南方一块低凹山地有丛高大树木,吸引、擒持他的目光。他觉得那是座大森林的入口,就像黑弗诺的法力恩林地,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想,因为他也看得到树丛外光秃的荒野与牧地。
他站了良久,才拨开高草及星花草朝下走。山脚下一条小径,领他经过农地,农地看来妥善照料,却异常寂寞。他想找一条通往城镇的小径,却没有半条朝东。田野间毫无人影,有些刚翻犁过。一路无犬朝他吠叫,只有在某个岔路口,一只在贫瘠牧地咀嚼的老驴子走到木栅栏边,探出头,渴望有人陪伴。弥卓停步轻抚那灰褐瘦削的脸。他从小在城市、海边长大,对农场及家畜所知不多,但觉那驴子眼神和善。“我在哪里,驴子?”他向它问,“该怎么到我看见的城镇?”
驴子将头重重抵着他的手,好让他继续抓搔眼耳之间。他搔弄时,它闪动长长右耳,因此弥卓离开驴子,选择右边岔路,即使那条路看来通往山顶。不久,房舍可见,他走上街道,终于到达海湾顶的城镇。
农地泛着奇异的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