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初的轻举妄动一直令他懊悔不已。当然,当初他也没想到那是“轻举妄动”。他说道:“那只是年轻时的一时冲动,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成。”
“是吗?”乔若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如今您是一所川陀第一流大学的数学系主任,才四十岁,我相信——顺便说一句,我已经四十二岁了,所以在我看来您的资历实在算不上老。您能有如今的地位说明您必定是位相当杰出的数学家。”
谢顿耸耸肩:“换了我可不会如此轻下断言。”
“或者你有些位高权重的朋友。”
“我们都很乐意有些位高权重的朋友,乔若南先生,不过我认为你在我这里恐怕是找不到的。大学教授是鲜有位高权重的朋友的,或者,如我所料,是鲜有任何朋友的。”他含笑说道。乔若南也报以微笑:“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将皇帝当做一位位高权重的朋友呢,谢顿教授?”
“我当然乐得如此,但又哪里来得如此殊荣?”
“但在我印象中皇帝是您的朋友。”
“我相信记录会清楚地告诉你,乔若南先生,我只在八年前拜见过皇帝陛下一次。那次晋谒为时不到一小时,而且当时我也没有发现任何迹象显示陛下对我有特别的好感。况且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机缘跟他说过话——也没见过他——当然,除了在全息电视里。”
“不过,教授,成为皇帝的朋友并不一定要亲自与他见面或交谈的。跟皇帝陛下的首相大人伊图·丹莫茨尔见面或交谈也就够了。丹莫茨尔是你的保护者,而且既然他是,那么我们也许可以说皇帝也是。”
“那么你有没有在记录中找到丹莫茨尔首相为我提供的你所说的保护?或者任何足以推导出那种所谓保护的证据?”
“既然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广为人知,又何必再去查什么记录呢?你知我知。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好了。请”——他举手示意——“不要再枉费心机试图否认了。那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事实上,”谢顿说道,“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想要保护我。到底为了什么?”
“教授!你是不是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了?我已经提到了你的心理历史学,丹莫茨尔要的就是这个。”
“可我告诉过你那只是年轻时的异想天开,到头来一无所成。”
“随你怎么说都行,教授。可我没必要相信你说的话。得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拜读过你最初的论文,并在我手下那些数学家的帮助下试着理解它。可他们告诉我那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
“我非常赞同他们的说法。”谢顿道。“可我有种感觉,丹莫茨尔正在等待心理历史学的发展完善,然后将其付诸实用。既然他能等,那么我也能等。而两者之中对你更有用的,谢顿教授,是我的等待。”
“为什么?”
“因为丹莫茨尔在他的位子上已经坐不了多久了。民意已经逐渐转而反对他了。指不定哪天皇帝就会厌弃一个不得人心的首相,害怕他会拖累自己丢了宝座,那时他就会找个替任者。而届时区区在下或许会被皇帝陛下圣意相中。而到那时你仍会有个保护者,可以为你提供和平的工作环境,充裕的研究经费,以及研究所需的设备和人员。”
“而你会成为那个保护者?”
“当然——跟丹莫茨尔出于同样的理由。我需要一个成功的心理历史学技术,可以让我更有效地统治帝国。”谢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良久,复道:“如果当真如您所言,乔若南先生,那我又何必蹈这趟浑水呢?我不过是个穷学究,活得平静自在,只需埋首于冷僻的数学研究,以及从事些教育活动。你说丹莫茨尔是我目前的保护者,而你将是我未来的保护者。那我只要太太平平地从事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你大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