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2
衣箱他想起了儿时的一件事:那时父亲刚调到这个采煤队当队长,这 是最野的一个队,出名的难带。那些野小子们根本没把父亲放在眼里,本来嘛,看 他在班前会上那可怜样儿,怯生生地要求把一个掉了的衣箱门钉上去,当然没人理 他,小伙子们只顾在边上甩扑克说脏话,父亲只好说那你们给我找几个钉子我自己 钉吧,有人扔给他几个钉子,父亲说再找个锤吧,这次真没人理他了。但接着,小 伙子们突然哑雀无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用大姆指把那些钉子一根根轻松地 按进木头中去!事情有了改变,小伙子们很快站在一排,敬畏地听着父亲的班前讲 话……现在这箱子没锁,刘欣拉开后发现里面的衣物居然还在!他又笑了,心里想 像着二十多年来用过父亲衣箱的那些矿工的模样。他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首先穿 上厚厚的工作裤,再穿上同样厚的工作衣,这套衣服上涂满了厚厚的油泥,发出一 股浓烈的、刘欣并非不熟悉的汗味和油味,这味道使他真正镇静下来,并处于一种 类似幸福的状态中。他接着穿上胶靴,然后拿起安全帽,把放在衣箱最里面的矿灯 拿出来,用袖子擦干灯上的灰,把它卡到帽檐上。他又找电池,但没有,只好另开 了一个衣箱,有。他把那块笨重的矿灯电池用皮带系到腰间,突然想到电池还没充 电,毕竟矿上完全停产一年了。但他记得灯房的位置,就在更衣室对面,他小时候 不止一次在那儿看到灯房的女工们把冒着白烟的硫酸喷到电池上充电。但现在不行 了,灯房笼罩在硫酸的黄烟之中。他庄重地戴上有矿灯的安全帽,走到一面布满灰 尘的镜子面前,在那红光闪动的镜子中,他看到了父亲。
“爸爸,我替您下井了。”刘欣笑着说,转身走出楼,向喷着地火的井口大步 走去。
后来有一名直升机驾驶员回忆说,他当时低空飞过二号井,在那一带做最后的 巡视,好像看到井口有一个人影,那人影在井内地火的红光中呈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像是向井下走去,一转眼,那井口又只有火光,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
一百二十年后
(一个初中生的日记)
过去的人真笨,过去的人真难。
知道我上面的印象是怎么来的吗?今天我参观了煤炭博物馆。但给我印象最深 的是一件事:
居然有固体的煤炭!
我们首先穿上了一身奇怪的衣服,那衣服有一个头盔,头盔上有一盏灯,那灯 通过一根导线同挂在我们腰间的一个很重的长方形物体连着,我原以为那是一台电 脑(也太大了些),谁想到那竟是这盏灯的电池!这么大的电池,能驱动一辆高速赛 车的,却只用来点亮这盏小小的灯。我们还穿上了高高的雨靴,老师告诉我们,这 是早期矿工的井下服装。有人问井下是什么意思,老师说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们上了一串行走在小铁轨上的铁车,有点像早期的火车,但小得多,上方有 一根电线为车供电。车开动起来,很快钻进一个黑黑的洞口中。里面真黑,只有上 方不时掠过一盏昏暗的小灯。我们头上的灯发出的光也很弱,只能看清周围人的脸。
风很大,在我们耳边呼啸,我们好像在向一个深渊坠下去。艾娜尖叫起来,讨厌, 她就会这样叫。
“同学们,我们下井了!”老师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停了,我们由这条较为宽大的隧洞进入了它的一个分支, 这条洞又窄又小,要不是戴着头盔,我的脑袋早就碰起好几个包了。我们头灯的光 圈来回晃着,但什么都看不清楚,艾娜和几个女孩子又叫着说害怕。
过了一会儿,我们眼前的空间开阔了一些,这个空间有许多根柱子支撑着顶部。
在对面,我又看到许多光点,也是我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