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整个汴京,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不信,您问这位何将军——真腊番剑只要能运到汴京,用不了几天,便哄抢一空了。这一把剑,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并不敢卖的。官人要是看得满意,留下定金,待到下一批剑到,小人便将剑送到尊府上。”
“你还敢饶舌,我的定金放过多久了?这剑倒是何时能到啊?”何畏之佯怒道。
“何将军,这事急不得。”掌柜的赔着罪,笑道,“一来这真腊番剑,便在真腊国也是宝物,宝剑不易得,要到真腊国换来这等宝贝,没那般容易。再来,将军也知道海上风高浪险,十艘船出海,倒有五艘回不来。碰上天气不好,船在港里几个月都不敢出去。官人们是富贵人,不知道这出海贸易,都是以命博钱,寻常人只见着一夜暴富,不知道多少倾家荡产,将命都丢了——不过,要不是这么难,哪里显得出这剑的珍贵难得呢?”
南海航行的风险,是众所周知的。石越见过市舶局的报告,凡在各市舶务登记过的海船,每出海一百船次,便有三十八船次因各种原因葬身海底,海船水军也有近二成的失事率——这还是折平了比较安全的宋丽航线的数据。对于这个数据,石越并不意外,南海并不是一个安全的海域,相比之下,直到公元十六世纪,每一百艘从美洲运金银前往西班牙的船只中,就有四十五艘被海盗或风暴击沉;一直至十九世纪,海难的数据依然达到三成到四成二。这三成八的失事率,已经充分证明了薛奕的工作卓有成效。因此,这个掌柜的所说的话,虽有夸张,却也基本说的是实情。
却见郭逵摇摇头,自袖中取出两张百贯的交钞,递给掌柜,道:“可惜这宝剑蒙尘,白白放在这里做样品。定金二百贯,剑到了后,送到吴起庙旁边的郭府。”
不料那掌柜的却不接定金,又欠身抱拳,连连赔罪,笑道:“这位官人见谅,若是缗钱,二百贯也够了。这交钞,却要三百贯。”
石越听到郭逵一直说什么“宝剑蒙尘”,显得心事重重,已是留意。这时候听到商家收定金,交钞居然比缗钱要多收一百贯,顿时大惊失色,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却听那掌柜的又笑道:“剑到了后,自然马上送到尊府。只是还请官人体谅小的们,每柄番剑,按缗钱五百贯算,若要用交钞,只能随行就市,看送剑那天的行情。”
郭逵听到这话,默默望了石越一眼,又掏出一张交钞,递到掌柜手中。掌柜的千恩万谢着,又写了收条递与郭逵。
石越本来也想给侍剑几人买几把的,但这时听到交钞在商行之中,已公然要“随行就市”,哪里还有半点心思。便听郭逵在旁说道:“子明公,未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见石越苦笑着点点头。郭逵又道,“此处非说话之所,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吉庆酒楼,还算清静,不如……”
“便由仲通做主。”石越瞅见郭逵神情郁郁,不知他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但他自己已是心烦意乱,却也无心多想。而郭逵也是心事重重,何畏之却不便多说什么,众人出了李记剑铺,竟是各怀心事,只是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闲话,一起朝吉庆酒楼走去。
好在那酒楼并不远,未多时便到。众人将马交给酒楼的伙计看管,要了间清静的院子,郭逵与何畏之的伴当都留在了院外,侍剑与石越的护卫们想跟着进去,却被石越拦住,笑道:“有郭大人与何将军在,你怕什么?”
三人进了雅室,待店家上了茶酒果子,郭逵便令店家全部退下,注视着石越,问道:“子明公可知道我上表请求率兵平乱之事?”
石越看着郭逵,未及回答,却听郭逵叹道:“我上了三封奏折,都被留中。今日皇上召见我……”他抓起酒盏,自顾自地倒满,一饮而尽,长叹道:“我真的老了吗?我亦能一饭斗米,肉十斤,披甲执锐……我真的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