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一道弯,便见从路边斜窜出一个人来,飞身跃起,一把抓住马鬃,整个人便如飞燕一般,随着惊马上下飘荡着。
“哎哟!”“哎哟!”家丁们的惊叫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侍剑见那人身手敏捷,却并不担心,只指挥着家丁包抄接应。却听唐康过来问道:“那降马的汉子是谁?”
侍剑摇了摇头,朝身边的家丁大声问道:“可有人知道那好汉子是谁?”
这一问之下,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人是谁。但二人也不以为意,这庄子甚大,便佃户间也未必全部互相熟识,何况这次来的家丁仆役甚杂,互不相识也很正常。侍剑又问事情的经过,原来却是一匹从灵夏买来的烈马,突然脱了缰,发起狂来。众人一路围堵不得,让它跑到这边来了。
正问话间,忽听到前头一声呐喊欢呼,随着嘚嘚的马蹄声,之前降马之人,骑着这马缓缓回来了。
侍剑见降马之人,不过二十来岁,长相不似北人,亦从未见过,心中不由纳闷。他笑着迎了上去,正要问此人身份,却见这年轻男子纵身下马,拜倒在地——侍剑一愣,却听他说道:“杭州伏波学堂学员水军节级守阙忠士宗泽,叩见石学士、薛将军。”
侍剑慌忙侧开身子,却见石越与薛奕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唐康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已,拜倒在地,哽咽道:“大哥。”说完抬头望着石越,但石越却似浑没有听见唐康的话,只望着宗泽,问道:“你说……你说你叫什么?”
“小的宗泽,叩见学士。”宗泽又从容回答了一遍。
“宗泽!”石越喃喃道。
薛奕在旁笑道:“好叫学士知道,这宗泽是我海船水军少有的人才。在西湖学院读过两年书,非止文章策论做得好,几何、算术也极好,还精通数种夷语。译经楼想请他没请动,他却学班定远投笔从戎,报考了杭州伏波学堂,以第一名毕业。我费了好大周折,才从杭州海船水军手中把他抢过来。”他这么着介绍宗泽,已经是极克制了。宗泽在杭州伏波学堂,已被视为“水战奇才”。虽然名义上他还只是个小小的节级,但薛奕不仅让他统领自己的亲兵卫队,更将自己的座船指挥权也交给了他。但凡训练作战,事先无不要征询宗泽的意见。薛奕是将宗泽当成自己的接班人培养的。有一回他喝多了,曾私下里和曾布说:“此子一出,吾等皆当退避三舍。”这回带他来汴京,亦是想将他介绍给石越认识。朝里有人好做官——薛奕虽缺少八面玲珑的手腕,但是对于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你怎么想入水师的?”石越听着薛奕的介绍,忽然朝宗泽问道。
宗泽似乎没料到石越问他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回道:“小人家贫,伏波学堂不要学费;海船水军薪俸丰厚,亦足以赡养父母。”
“可曾娶妻?”
“已娶陈氏为妇。”宗泽虽然奇怪石越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却依然如实回禀。
薛奕却已看出石越对宗泽甚有好感,心中暗喜,因在旁笑道:“便是太学生陈锡之妹。”
石越微微点头。陈锡颇有文名,是太学中有名的人物,他自然听说过。但他问这个,却是因为他对宗泽的生平甚是熟悉,他知道陈锡之父视宗泽为己出,宗、陈二家,世代通好。陈家是官宦世家,既然宗泽的命运很大部分还是依着原来的轨迹运行着,那么他便知道宗泽报考伏波学堂,绝不全是因为经济上的窘迫。
“大概再也用不着你三呼‘渡河’而死了。”石越在心里说道。他望着宗泽,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但终于压制住多说的冲动,只微微笑道:“南人如此熟悉马性,亦甚难得。”
一面却走到唐康身边,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起来吧,回家了。”
唐康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