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益州之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熬过最艰难的时刻。此时占据着对旧党的绝对优势,若是他全力以赴,未必不能彻底击败旧党!皇帝眼见着是不行了——吕惠卿心里很肯定这一点。而高太后到底只是个不出宫禁的女流,以宰相的威望权重,果真有必要那么怕她吗?
最重要的,他绝不甘心向司马光示弱,更舍不得拱手让出自己的权位——哪怕只是一天也不行。
吕惠卿望着薛向,淡淡道:“师正容我再思之。”
薛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区区一得之愚,聊供相公参酌而已。”
“师正过谦了。”吕惠卿亲手给薛向满了一杯酒,笑道,“师正到太府寺后,可还顺利?你那位寺丞,可是个伶俐人。”
“蔡京?”薛向亦笑了起来,“此君既会做事,亦会做官,的确称得上是伶俐人……”
吕惠卿与薛向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送走薛向后,吕惠卿回到书房,却见吕渊等他,见他进来,连忙请安。吕惠卿也不理会,只扫了一眼案几,见上面放着两封书信。他走过去,上面的一封却是舒亶的。吕惠卿随手撕开,原来是回自己的信——吕惠卿写信劝舒亶治狱不要过于严苛,舒亶便回信冠冕堂皇地讲了许多大道理,无非是说他已无退路之意。吕惠卿原也不指望舒亶收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留个退步,随便看了一眼,便将信收了起来,又顺手拿起下面的一封。
这封信,吕惠卿只看了一眼封皮,脸色就变得慎重起来——这是王安石的信。他从案上找了一把小刀,小心地将信拆开,方打开信纸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
王安石在信里说他有感于皇帝的知遇之恩,又不料司马光竟肯捐弃前嫌,亲自写信相邀,已决意接受诏书,担任益州路观风使。此时已经在返回汴京的路上……
只看到这一段话,吕惠卿的思绪便混乱起来。后面王安石对他的勉励,在他眼中,已是一个个模糊不清的黑团……吕惠卿仿佛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什么东西突然抽走一般,只想找个东西来靠着。他勉强挪动着脚步,坐到了书案后的椅子上面。
“王介甫……”吕惠卿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无论怎么样,他始终还是忌惮这个名字。在得知王安石婉拒复出的消息之后,他感到过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在突然之间,对一切都有信心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王安石忽然决定要接受诏令!
“父亲。”吕渊的呼唤,让吕惠卿猛然回过神来,他恼怒地望了吕渊一眼,喝道,“你还在这里做甚?!”
吕渊抿着嘴看着他父亲,他不像他的几个叔叔那么害怕吕惠卿:“便是王介甫复出,又何足虑?廉颇老矣。”
“你懂个屁!”吕惠卿呵斥道,却突然回过神来,凌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又不是遮遮掩掩之事,儿子知道,又何足为奇?”吕渊冷笑道,“今上之病,已非药石能治。父亲若能趁此良机,一举击溃旧党,益州不足虑。王介甫便为观风使,又有何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惠卿的声音愈加冰冷。
但吕渊却全不在意:“父亲可知天下之功以何者最大?如今正是千载难逢之良机,父亲若能立此大功,不止可权倾天下,些些小过,又何足道哉?”
“放肆!”吕惠卿气得一掌击在案上。
“父亲息怒。”吕渊低下头来,但却并没有收敛多少,“儿子不过是为父亲着想,若今上一切安好,自不必提。但若有不测,保慈宫垂帘听政,父亲于国家有多少功劳,亦难免被逐;树倒猢狲散,我吕家还怕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吗?家族败落,不过是转瞬间事。父亲若想永葆富贵,一展胸中抱负,非有非常之功不可!父亲当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