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维之辞,杨氏总不便亏待,盘缠应该不愁了。谄媚而不露骨,狡黠而不讨嫌,袁兄手段真高啊!
他越想越觉好笑,哪知杨氏闻听此语竟愣在当场,左右仆妇婢女也都变颜变色,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竟谁都未发一语。杨氏倏然深施一礼,又拉孩儿给袁天罡下跪,颤声道:“多谢先生吉言。”婢女受惊匪浅,一边连声道谢,一边搀她母子起身。
袁天罡见此情形似觉有误,再次仔细打量她母子,不禁暗叫不好——糟糕!看走眼啦!杨氏体态丰腴,起坐皆靠搀扶,分明身怀有孕。她保养得法却也年逾不惑,若已产下一子,岂能急着又要孩子?必是现今无子,深恐前房二子靠不住,才急于生子以保晚年有靠。这锦衣儿郎分明是女儿身,杨氏连生两女盼子心切才将她扮作男孩模样啊!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又见众婢女齐向杨氏道贺,袁天罡也不能再改口,只得强忍尴尬拱手道:“恭喜夫人,恭喜应国公!”李淳风也发觉事有蹊跷,但误打误撞更是有趣,只抿着嘴不住地乐。
杨氏手捻佛珠,不知念了多少声阿弥陀佛,继而转身回入后堂。不多时便有婢女捧了两只诏文袋来:“这是主母酬谢两位先生的,两位莫嫌弃。”袁天罡自觉有愧,哪还计较多少,讪讪收了;李淳风却看得仔细,见诏文袋中是两匹锦缎、几串缗钱,不禁撇嘴——对公爵之家而言这点酬谢实在不厚。
哪知杨氏再度出来,又拿了封书信,毕恭毕敬递到袁天罡手中:“这封家书先生带上,入京后可递与妾之堂兄杨师道。如今我夫在外任官,朝中不易疏通。我堂兄虽非手眼通天之辈,但为人敦厚谦恭,官居太常,又是驸马身份,与当今重臣长孙无忌、房玄龄等辈还算说得上话,二位既有意仕宦,他必能助一臂之力。”这封信可比钱帛珍贵多了,李淳风这才喜出望外千恩万谢。
该讨的已讨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全都说了,二人不愿多叨扰,当即告辞。杨氏亲自送至大门外,命阖府仆从士兵列队恭送,给足了面子。二人接过马匹再揖而去,行出甚远,袁天罡苦笑道:“惭愧惭愧,愚兄今日失算了。”
李淳风全不介意,拍着鼓鼓囊囊的诏文袋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不定兄长之言日后果然成真呢!”
袁天罡脸上发烧:“莫要再拿我取笑。”
李淳风见左右无人,坦言道:“小弟并非取笑,天下之主用以言女子未必是帝王,身居皇后母仪天下又何尝不是女主?况且你怎断定那女娃一定当不了皇帝?”
“胡闹,世上哪有女人当帝王的道理?”袁天罡甚是不屑。
“兄长之言差矣。”李淳风一改不羁之态,正色道,“唐尧虞舜古之明主,禅让推贤,焉知夏启家天下?齐桓晋文才略冠世,号令诸侯,焉知嬴政九州一统?即便被誉为圣人的孔仲尼,又怎料后世复有佛道两家,与儒门分庭抗礼?兄长究竟是不是真的金口玉牙能断人未来,您自己心里清楚。周不知汉,魏不知晋,古人既不能度今,今人又怎料明日之事?以前固然没有女皇帝,焉知后世也一定不会有女子称帝之事?”
袁天罡素来谋定而动算无遗策,故稍有差失便久久不能释怀,此刻听他这番高论竟有茅塞顿开之感,不禁停下脚步由衷叹息:“是啊!我忒迂腐,怎知后世一定无女皇?运数茫茫难以忖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他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女孩的脸庞,当天下之主虽属戏言,但说她是龙瞳凤颈伏羲之相,却也没什么不妥。
李淳风见他一脸痴态兀自沉吟,噗嗤一笑,不耐烦地推推他后背:“终者自终,始者自始,何必杞人忧天?茫茫天数苦中求,世道沧桑不自由,千千万万难算尽,不如推背去归休!铜臭俗物既已到手,今晚痛饮一场不醉不休,来日赶赴长安谋咱的前程吧!”
袁天罡释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