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白杨树背后去
我双手撑地,沙土地凉适适的,点一下头,再点一下头,一共叩了三下。薇薇缀满野蔷薇花枝的头也低下去,又扬起来,磕了三下,红的白的粉红色的花朵摇摇闪闪,甩甩蹦蹦。
“二拜地神——叩首!”
我和薇薇照例认真地叩拜三回。
“三拜祖宗神灵——叩首!”
三拜之后,我挺直跪着,不知下来该怎么举动了。喜娃长我两岁,经见多些,并不慌急,扯着悠悠的嗓门(简直跟村子里的礼宾先生二太爷的调门如出一辙)喊:“奏乐——”
喜娃喊过,把双手卷成圆筒,套在嘴上,吹起喇叭唢呐调儿,呜——哇——嚓。厚儿也跟着吹起来,双奏乐。
“入洞房——”
喜娃忙里偷闲,吹着兼喊着。他喊了“入洞房”之后,我却愣着。洞房在哪儿?该往哪里走?
“到老白杨树背后去!”喜娃急嘟嘟地喊。
我还是不明白:“到老白杨树背后咋办?”
喜娃不耐烦了:“跷尿骚呀——”
我和薇薇悠悠走着,并肩齐排儿,那棵老白杨树变得陌生而又神秘了。跷尿骚,就是说要用一条腿从薇薇的头上跷过去!大人们结婚时,怕新娘子疯长,跷了尿骚就不再长了。我和薇薇走到老白杨树下,默默地站住了。
薇薇低着的头扬起来,头上的花串摇摆着,衬得那脸儿粉嘟嘟的,像一朵粉红色的野蔷薇,那双眼睛已少了羞怯,而涨出一缕难受的惊恐的神色,求饶似地说:“哥哎!你甭跷了,我还要往高长哩!”说着,那双眼睛里潮出了泪水来,迅即溢满了眼眶,闪闪颤颤,眼看着要滴流下来。我忽然难受了,忙说:“反正是玩哩!你咋就当真了?算了算了,不跷……”
她妩媚地笑了,一甩头,就跑了。
喜娃早等着,薇薇又盘腿坐下。喜娃把他采的一把野花往她头上插,我的那些野蔷薇被取掉了,扔在地上。我站在旁边,看着被扔在草地上的红的白的粉红色的野蔷薇,有一种说不清的冷寂。看着喜娃在她的小辫上和头发里插花儿,我顿然厌恶起他的手来,那手指捏着她的有点黄的辫稍,令我十分反感。我想抢上一步,把他捏弄她小辫的丑陋难看的指头砸断。我情急中终于生出一个藉口,把他插到她头发上的花儿拔了,摔到沟底里。
“你……干啥?”喜娃气呼呼地扬起头。
“那粘草花,粘糊糊的,把薇薇的头发会粘成一窝麻!”我说,“你这个笨熊,采的这些烂脏花!”
喜娃傻乎乎地醒悟似地笑了。他自己也扔掉了粘草花,又一心一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花插到薇薇头上。他对我说:“轮你当礼宾先生了,喊吧!”
我冲口而出:“我不会!”其实那几句简单的仪程是难不住我的。想到让他和薇薇拜天地做夫妻,我心里的那种别扭劲儿继续加剧。我喊不出口来。
只好由厚儿做礼宾先生。
在厚儿用双手代替喇叭吹呐的吹奏声中,喜娃和薇薇朝老白杨树走去。我没有吹。厚儿单独的吹奏显得很单调。我跟着喜娃和薇薇到老白杨树下。喜娃说:“洞房里不许来。你刚才入洞房,我就没去。”
我知道不该来,然而我要来。
喜娃辞不动我,只好忍让了,转脸对薇薇说:“你蹲下去,我要跷尿骚呀!”
薇薇难为地说:“甭跷吧!我要长高……”
喜娃说:“不跷尿骚,就不算玩‘过门’。”
他说着,就用手按压薇薇的肩膀。我早已不能容忍,跳上前去,一拳打在他的耳根上。喜娃恼了,急猴了,转过身,回击一拳,砸在我的脑门上。我眼里金花乱冒,仰八叉跌倒在地。喜娃趁势压在我身上,气呼呼地说:“你当新郎时,我给你当礼宾先生,又吹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