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酸杏儿
颗毛茸茸的绿杏儿。树枝晃着,杏子晃着,谁也咬不着。她开心地笑起来,他也哈哈笑着。
她没咬住绿杏儿,却碰到了他的嘴唇,一刹那间,那双强悍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肩膀,她也伸出了双手……俩人跌到树下去了。她和他全忘记了是站在树上。
跌下去了,俩人跌落在草地上还搂在一起。
绿叶如盖的杏树下,绵软软的草地上,她和他依偎在一起,感觉到了他嘴唇上的绿杏儿的酸味儿……
她招工回城了。一年多时间里,母亲给她介绍了七八个对象,她一律拒绝结识。母亲终于打听到她在下乡时交下一个男朋友,经过几次劝解,不得结果,父亲终于出面了。
“我们应该尊重莉莉的自主权。”父亲说,“但总得让我们知道他是谁,了解一下情况嘛!”
母亲憋气地斜眼瞅着她,到底憋不住了:“说呀!他是个什么人呢?”
“他是个农民。”她说,“你明明知道,还要问!”
“农民又怎么样呢?”父亲严肃地反问,“农民是我们国家的根基。我不反对你嫁给一个农民。”
母亲朝父亲撇着嘴角。
她一愣,瞧一眼爸爸,又低下头,看来只有母亲一个投反对票了,父亲毕竟是领导干部。
“爸爸自小就是农民,放羊的农民。”爸爸颇为动情,“解放后进了城,陕北家乡的农民来到咱家,我总是当上宾招待。我们怎能忘记农民父老!”
这是真的,姜莉多少次亲眼看见过父亲和陕北乡亲在家里畅饮畅谈的场面呀!
“问题不在他是不是农民。”父亲说,“干部,军人,医生,无论干什么的,主要要看这个人如何。你说说,你喜欢的那位青年农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倒慌了神儿。是啊,她和他在一个村子里生活过三四年了,只觉得喜欢他,一天不见他就心烧神乱,却从来没有来得及想过他有什么优点,缺点。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她也说不清白。
“他家啥成份?”母亲急了。
“贫农。”她说。
“是党员不是?”
“不是。”
“那么总该是个团员吧?”
“也……不是。”
“你看看!连个团都入不上,肯定是个落后分子。”母亲很得意,“你怎么能与这号人拉扯呢?”
“他写过申请,团支部老是怀疑他。”她说,“怀疑他想里通外国。”
“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呢?”父亲问。
“他喜欢研究国际关系。”她似乎才找到了话题,可以谈他的独特长处了,“甭看他是个农村青年,才二十出头,他到处搜集资料,把世界各国的政治、历史、地理以及民族风俗都研究了……”
“他研究这些干什么呢?”父亲惊奇了。
“他说他将来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准备出任驻国外的外交官。”她说,“他正偷偷跟一个中学老师学英语……”
母亲早已忍俊不禁,大笑起来,胖胖的身体笑得颤抖着,掏出手帕擦眼泪。她不能忍受母亲的轻蔑的笑声,看看父亲,父亲冷漠地扭过头去,她看不清他的脸,就急忙解释说:“他对非洲最有兴趣,如果能出任到非洲某个国家,他将来要写一部研究黑人的书……”
“神经病!”母亲挥着胳膊,没有耐心再听下去,“绝对是个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她顶了妈妈一句,“我觉得他……”
“起码可以看出他不成熟。”爸爸的语气虽不严厉,却是肯定无疑的,“莉莉,甭计较你妈妈的话,她说得不准确。我看呢?咱们既不嫌弃他是农民,也不要想高攀未来的大使。我觉得关键是他不成熟,二十几岁的人了,有点想入非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