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里终年四季扎一条蓝布带子,浑身恰如一块极富弹性的钢锭。我瞧着他,忽然想,一旦他那微微驼着的前胸挺起,大约会把整个田庄都扛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还像往常每次来一样,不卑不亢,不恼不笑,说:“我来交思想改造……”
我听不下去,早已慌忙站起,礼让他坐下。
他把材料塞到我手里,和善而精明的眼睛里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掠过,随即转过身,走了。
我瞧着他的背影,踏着轻捷的脚步走过院子,消失在大门口。我呆呆地站着,捏着他交来的材料的手,不由地发抖了。绽开来,又有一张纸条!我心头一热,两眼怎么也看不清那纸条上面写着的字了……
<er h3">三
一桩横祸却由此而生!
晚上,当我从村里归来,跨进我独身居住的小厦房的时候,无论多晚,多累,都要翻开那个红皮日记本。怪!一翻开它,瞧着那一绺一绺用各色纸头写着字的纸条,我的脑子就格外清醒。有时,因为生产上取得进展而兴奋,纸条教我冷静下来!有时,因一件棘手事而气恼烦躁,纸条又使我心地踏实!甚至因工作中的失误而横遭社员指责,使人容易灰心的时候,纸条又把我鼓舞起来!纸条不仅是我的智囊,而且成了我思想情绪的“空气调节器”!
我翻开红皮日记本,习惯地瞧瞧亲爱的纸条,拧开水笔,记下我在纸条的指导下,所进行的实践活动中的得失。纸条攒贴了六七条,我的实践记录也有五十多则,一百多页了。我甚至想,明年再当队长的话,我的心里就有数码了。我一笔一笔记着,眼前总有一张奇妙的纸条在飞舞,又有一双和善可亲的眼睛在闪光,渐渐地,那纸条变成一只蝴蝶的翅膀,在青绿的田野上飞旋……
八月中旬,县上又分片组织秋田管理大检查,大评比。我们这一片区的检查团长,就是春上在田庄搞过路线教育的马队长。公社刘主任陪着检查,大队的田支书和各队队长,都参加了检查评比。
检查评比的结果,三队秋田的长势在这一片挂上了号。大家鼓励我的话暂不提起,马队长简直高兴得不得了。他一会儿拍我的肩膀,一会儿递给我一支恒大牌香烟,硬叫我抽。我有点难堪地想:春上,你没死活地批判志良队长的“唯生产力论”那阵儿,也捎带给我多少难听话!你那阵儿脸多难看,口气多歪!
评比总结时,马队长又夸奖我:
“田庄三队的秋田,大家都看见了吧?服不服?不服也不行!这是谁领着干的?不是长胡子,也不是刷刷胡子,是嘴上没毛的小伙儿!有的老先生,有一点生产经验,撞不得,一撞就拿势扣板,撂套示威!其实,你那一套经验,不过是修字号的货色!缠马同志干得好!证明春天在田庄进行的路线教育的深远意义……”
我听得出来,表扬我,是为了骂志良叔,又是为他自己在田庄胡整的行为所造成的严重后果遮羞。我心里像塞了一把猪毛,过分地别有用心的赞扬,使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无力正视任何人的眼睛,特别是田志德老汉那忧愁的眼光,只盼会议早点结束。
会议结束后,马队长吩咐秘书说:“把缠马同志的事迹好好整理一下,写成材料,一份送我,一份送报社,一份送县广播站。要造舆论,目前正需要这号材料……”
干部们走散以后,马队长居然亲热地提出:“走,咱到缠马家里去,好好谈谈,这个材料要快!”
我无法推辞,就领着马队长和秘书走了,其他随行人员,也跟着田支书休息吃饭去了。
在我的小厦房里一坐定,马队长就指示秘书和我谈,他靠在被卷上休息了。
秘书问我当队长的前前后后。我结结巴巴,说不顺畅。想想吧,马队长在当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