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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边
颤抖。

    老九的感情好象很脆弱,颤着声问:“老人家,你为什么老躲我们?”

    老汉迟迟疑疑地说:“我怕给你们惹麻烦!”

    “咋哩?”老八问。

    “我不能和你们在一搭!”老汉声音低了,手颤得把烟沫儿抖落到地上。

    “为什么?”老九问。

    “我是敌人——地主分子!”老汉终于说。

    “啊!”老九不由地一惊,实在料想不到啊!看看老八,胖胖的脸上也满是惊慌和疑虑,半天对不上话来。

    “要是好事的人反映到你们单位,会给你俩惹麻烦!”老汉委婉地说,“你们也是被难之人……”

    可怜的李玉,在这种场合下,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地主分子,这是敌人,一点不含糊,尽管他目前被当作臭知识分子整得要死不活,可这点阶级觉悟还是有的。

    老八说话的警惕性也明显地提高了:“唔!难道让你在这儿垒石坝,是改造呀!”末了,他随随便便问:“几年了?”

    “十年!整整十年!”老汉反倒抬起头来,一扫畏怯的神色,“自打我和社员把这条河堤修起来,围进了五百多亩滩地,缺粮队变成了余粮队,我就戴上了地主分子的帽子,成了人民的罪人!”

    “那你以前——”老九急忙问。

    “我打土改到‘社教’,干部没离身,农会主任,农业社社长,大队党支书!”老汉说,“社教运动一完,给我订了地主分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家十四五亩地,我爸得绞肠痧死了以后,我爷七十多了,做不了活儿,我妈引着我姊妹兄弟五个,我顶大,十四岁,跟着我妈做庄稼。大忙时,雇上几个‘麦客’割麦,就这,说我雇工剥削……”

    老九忍不住问:“你为啥不向上级反映?”

    “反映过,不顶啥!”老汉说,“反映到哪,材料原路退回来。反映一回,挨一回斗争:不服法管!翻案!差点进了砖瓦窑(监狱)!”

    “你,可是苦了!”老八失去了警惕性儿,同情地说。

    “我吃苦,没啥!连累的亲戚朋友……”老汉难受地说,“我女人一气之下,起不了床,没出一年,死咧!大儿子刚订下个媳妇,人家退婚了。娃三十多岁了,还寻不下个人。掏一千多块钱从山里办了个人,回来没过半年又跑咧!二儿子一看他哥的光景,好坏进了人家的门……我,唉……”老汉说不下去了。

    李玉和老八,陷入深深的沉默里。

    哗哗哗的大雨,猛烈地冲刷着白杨和柳树浓密的叶子,啪啪直响,稻田和玉米林里蒙蒙一片白雾,发出巨大的又像是遥远的海潮一般的轰鸣。

    “我不是地主分子!我是共产党员!”老汉说着,从木墩上立起,神情庄重极了。他走到小炕边,从炕头上的土窑窝里取出一个小木匣,抱在怀里。

    老九和老八看见,这是一只十分粗糙的木匣,木板是用斧子劈出来的,根本未用创子推光。匣盖上,画着一个象征着镰刀和锤子的拙笨的图案,染着淡淡的红色。两人疑惑不解。

    “这是我的党费!”老汉慢慢拉开匣盖,露出一扎捆得整整齐齐的人民币和一堆硬币,“夏天,我在柳林里拾蝉壳儿,到小镇药铺里卖了,月月按时交。”

    老九一把抱过那只小木匣,眼泪哗地一下涌出来,一滴一滴,滴在那一捆纸币上和一摞摞硬币上。

    老八双手紧紧抓住老汉粗硬的手掌,胖胖的脸上抽搐着,眼泪也流下来了。

    老汉却不哭,一字一板,从那长满短胡须的嘴里迸出深沉的话来:“我自解放见了党,就跟党走,听党的话!党叫搞互助组咱带头互助;党叫办农业社咱就办农业社,我把瓦房腾出来给社里作饲养室;党叫大办农业,我就领社员下河治滩……我对党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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