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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边
二心!”老汉紧蹙双眉,痛苦万般,“我活着是党的人,死了还是党的……”

    老八和老九,被同样的问题苦恼着,无法回答老汉积聚在心头十年多的疑难,默然相向……

    雨住了,乌云不散,老八和老九走出小独房,心事重重的地顺着河堤走去。

    这俩人,从此再没到小河边上来过,老大老汉想念起他们来了。

    又一年的春天来了。不知不觉中,堤坝上,河边淤泥里,春草绣成团儿了。杨柳发芽,麦苗返青,春天给自然界带来了繁荣,可给老大老汉带来的是难以减轻的痛苦,他整天心事重重的,发狠地拾石头,垒堤坝。

    这一天,老汉正挑起一担石头,从沙滩朝石坝走来,猛然听见一阵自行车链条的响声,抬起头,老八和老九正站在坝头上,冲着他和善地笑着。老汉心里一热,脚下加快了。上了石坝,他扔下挑担儿,拉着他俩的手,朝小瓦房走去。

    因为客人的到来,老汉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拢起脚底的柴草、杂物,用自扎的扫帚扫了地,嘴里嘟哝着:“真想你俩哩!”

    老汉扔下扫帚,一抬头,却见俩朋友背对着他,面朝墙壁,呆呆地站着,那儿墙上,挂着周总理的遗像。当他俩转过身来,老汉看见他们的眼眶里闪着泪花,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两个朋友的肩膀,哭出声来了。

    三个人坐定,揩干了眼泪,相对无言,默默地坐着。

    李玉忽然提议说:“给总理献个花儿吧,咱们栽活花。”

    “好!”老八说。

    “我怎想不到呢!”老汉拍着自己的脑袋,“还是你们知识人……”

    三个人出了门,在初春的河滩上,在初发的春草里寻找。老八回来了,捧着一株血红的小花,花朵不过豆粒大。老九回来了,双手掬着一株小白花,顶端只开了一朵,有指甲盖儿大,婷婷玉立。老大老汉回来了,双手握着一撮带着泥上的麦苗。三个人把无名的野花和麦苗栽进小盆里,端放在周总理的遗像下。

    夕阳如血,染红了柳树和杨树的枝梢。三个朋友,促膝而坐,畅谈起来。

    夜幕笼罩了山塬和河滩,小瓦房里响着深沉的声音……

    月亮升起来,满天星斗,愤怒的声音从小瓦房冲出来……

    月亮落下去,河滩又被黑夜笼罩了,激昂的声音像小河的春汛爆发……

    一缕曙光终于从山顶上冒出来……

    春天是明媚的,小河边的春天更迷人。一川墨绿的麦苗给人以无限的生机,杨柳绽出一片片鹅黄小叶,两道长堤像两条黄色的绸带紧紧嵌在小河边上。

    老八和老九,简直被小河美丽的春色陶醉了。

    老远,他们就看见,在他们钓鱼的圆盘坝上,坐着黑压压一片男女社员,有人站在人堆里讲话,那声音好耳熟,可不就是老大老汉!他俩刚巧走得近了,会也散了,社员们一齐下到稻田里,扎翻起稻地来。

    “老大!”李玉忍不住喊。

    “老大!”老八扬起胳膊,抡着。

    三个人对面跑去,在河堤上抱住了,拍着、摇着、问着、笑着。

    正在地里干活的社员,看着这三个人亲热的样子,迷惑不解,有人奇怪地大声问:“你俩人咋把咱支书叫老大哩?”

    老汉笑着,对俩朋友说:“现时不能叫老大罗!平了反了!”

    两人盯着老汉,像是问:平反连名号也平啊?

    “在我那门子里,我为五。”老汉哈哈笑着,“你们不是老八、老九地叫吗?按这排行,我那阵儿算老大嘛!”

    两朋友听了,恍然大悟,又一齐拉着老汉的手,拍着老汉的肩膀,摇着、抖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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