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一阵狂野的说话声从河滩上传来,是牛犊一伙又捕获了猎物胜利凯旋了。
“幸福!”牛犊喊着跑过来,“走!难受啥哩!我早把世事看透咧——‘灵熊哄笨熊,还怪笨熊不灵醒!’当今就是这世事!走,到咱屋谈去!管他妈天塌地崩哩!”
几个人连推带拽,幸福来到了牛犊的孤园。
几次狗肉下肚,幸福奇怪地想:村里人都骂牛犊瞎,规劝自己的子弟不要和他粘,自己以往也和牛犊少有往来,现在呢?我看牛犊还罢咧!他讲义气!比之那些在关键时刻不惜友情,把对方当作垫脚石而跳进理想大门的人,牛犊算得高尚的人哩!
幸福在科研站小小的土围墙里呆不住了,终于获得宝全队长的允诺,跟牛犊的屁股赶大车去了。三挂马车,六个青年,进城送菜拉稀粪,“离地二尺活神仙”!夜晚杀狗聚餐,打拳练武……
杨大叔和大婶只怕孙孙变瞎了,自己劝,把亲戚友人请来劝,又请党支书来指教,似乎全没有效果。我这次来,自然也要我开导开导,我感到无力。当社会把成批人推向毁灭的时候,家庭和个人的挽救,显得多么无力和困难!
……
从已逝的回忆回到现实,对面是喜气盈盈的大叔和大婶的笑脸。一切都无需解释,今天的喜庆局面是很自然的。
一阵胡弦响,我一回头,牛犊和几个青年走进院子,有的提着板胡,有的拿着鞭鼓、梆子。看架势,是要尽兴唱“乱弹”了。
牛犊看见我,嘻嘻哈哈说:“啊呀,你的鼻子真灵!从城里也闻见这儿的香味咧?”
“我闻见狗肉咧!”我打趣逗他。
“你闻不见了。我已经把‘狗肉铺子’的门关啰!”牛犊做个鬼脸,笑着说。
一庭院的男女老少哄笑起来。
鞭鼓急雨般敲打起来,梆子也砸出清脆的响声,板的手和二胡手在调弦,被众人哄哄着推举出来的唱者在清嗓子……
我却不由地问幸福:“再没见到引娣吗?”
幸福迟疑一下,眼里掠过一缕痛苦的阴云,叹口气,摇摇头,又苦笑了一下,求饶似地瞧着我。我后悔自己问糟了。
大叔抻抻我的胳膊,说:“甭说哩!听戏吧!”
好!听小杨村自乐班的乱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