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的喜剧
gt;三
一月以后,来福老汉猪圈的栅栏门口,又围着一堆人,一个个把头从矮墙上探出去,就惊奇地叫起来了。
这母猪变得叫人难以置信:老毛老皮蜕掉了,长出一身黑油油的新毛,平直的脊梁下,吊着刚吃饱食而鼓起的肚子,四蹄粗壮有力,在圈里悠闲地散步,让众人欣赏它已经恢复起来的姿容。
来福被挤在旁侧,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是一种胜利者的骄傲吧?没有。想想吧,老汉一天三晌,在别人工间休息抽烟聊天的时光,他爬到沟坎里挖一抱草。要是在河川,他就钻到玉米地里拔草,玉米叶子把老汉的脸皮划得一道道印儿,汗水浸渍得烧疼烧疼。天天有嫩草,母猪能不长吗?他拔来了几样草药,熬成汤水,连着给猪洗刷了七八天,癞癣除治了,老汉自己却累瘦了。
一天三顿饭,来福都是蹲在圈口的半截碌碡上吃的。猪在圈里吃食,他在圈口装着吃饭。当饭碗里的玉米糁的温度凉得可以伸进手指的时候,他就一揭碗底倒给心爱的畜牲了。然后,再去舀第二碗,那才是他真正下肚的食物。
有一天,老汉刚把饭倒进猪盆,转过身,呆住了,呀!老伴正站在身后。
这样浪费粮食,对于他们这个买着高价粮的家庭,意味着什么?老汉惊恐地瞧着老伴,准备承受勤俭的女人理所当然的数落。他看见的是一双贤明而又严峻的眼睛。
“你为啥要瞒着我?”
那音调是痛苦的,来福答不上话来。
“你不能一顿吃一碗饭!”
象一条热呼呼的东西贴在心口,来福老汉感动了,给老伴诚诚恳恳赔笑说:“我只说,从我碗里省出点……一点……”
“要省,从咱锅里省!怎能从你碗里……”她的声音颤抖了,没有说出那个“省”字。
来福老汉闪一下眼,顺着围墙就势蹲下去,抬不起头来了。
于是,他的老伴每一顿给锅里多添两瓢水。饭稀固然是都稀了点,给猪从锅里省出细料来……
来福的母猪能不改换容颜吗?
这一天,早饭后,来福喂完猪,走进门,高兴地给老伴下命令:“给我装俩馍!”
“做啥?”老伴正在洗碗,头不抬,问。
“到县里去!”来福动手取布兜儿。
“上县做啥?”老伴抬起头。
“好事!”来福笨虽笨,高兴时也会卖关子。
老伴低下头,又叮叮咣咣洗刷着碗筷,一副并不会意的老成持重的神气。
来福弯下腰,压低声儿,对着老伴耳朵说:“引咱那宝贝寻男人去……”
老伴听了,几十岁的乡村老婆的脸红了,说:“老不死的!”
<er h3">四
眼看着母猪的肚皮一天比一天鼓胀,奶头擦着地面,肚子表皮明显能看出新的生命在跳动,来福老汉心里又喜又怕,只怕出什么意外。这天后响,看见母猪在圈里不停地拨拉柴草,他知道,这是临产的征兆。
为了防止母猪压死刚生下的猪娃,来福把架子车拉到圈边,铺上被子,守睡了一夜,夜里的露水把被子打湿了,母猪却没分娩。
连着三夜,来福毫不气馁,反倒更小心了。
第四天半夜里,一声又尖又脆的猪娃啼叫,带着欢乐,带着希望,也带着对于勤俭劳苦的主人的安慰,扑到来福的心怀里来了……
“啊呀!到底能生!”来福老汉心里最后一层担心的迷雾清除了。
从此,圈里有了十条新的生命在欢蹦乱跳。来福老汉上工一回来,就在圈里清除粪便,垫上干黄土,喂食喂水。
他做完这一切,就蹲在一旁,看那些小家伙在母亲的奶头下乱拱,在铺着干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