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银元
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能脱身离开学习班,立即想办法离开这里:成都,决不能再呆下去了。
因为那一耳光,王新发彻底跟李涵章翻脸了,当晚就利用组长的权力,把李涵章的铺位调到门口靠近尿桶的位置,说是让他“醒醒发神经的脑壳”。李涵章苦笑了一下,乖乖地听从了王新发的安排,倒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李涵章又跟着那些银元贩子们学习了两天,通过解放军军官们讲的课,他也逐渐了解了一些最新政策。同时,李涵章还听其他的银元贩子说,他们这些小虾小蟹小贩子,不过是被逮来“赔绑”的,就连那个被搜出大黄鱼、又私藏子弹,妄想蒙混过关再卖大钱的苟培德,也算不上大角色。解放军这次突袭行动,真正要抓的大鱼,是号称“朱财神”的朱君昌,他的罪名是“操控金融黑市,炒卖银元”。
李涵章想起抗战打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国民政府也打过这条“大鱼”:余中英当成都市市长时,曾经以“囤积居奇,操控粮价”为由,就抓过这位“朱财神”。于是,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这样的人,不仅在春熙路和城守街上有几十个商铺,还有私人银行,可谓是富甲一方了,可是,现在这些财富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李涵章的脊背一阵发冷。
五天后,银元贩子周耀祖被解放军从衣冠庙里放了出来。
<er h3">3
因为在安乐寺换银元,李涵章被抓去衣冠庙,进了军管会搞的学习班。五天后,他学习期满,被放出来,回到了小通巷的客栈。
李涵章一进门,小二就忙不迭地迎上来问:“周老板,几天都没见你回来住,去哪里发财了?”
李涵章瞟了店小二一眼,没立刻答话。他径直走到柜台边,自己倒了一碗茶水,边喝边假装神神秘秘地说:“兄弟去了一趟那边儿。”
“哦……”小二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至于“那边儿”是哪边儿,小二不敢问,李涵章也不再多说,心想:就让他自己慢慢去瞎琢磨吧。
“哥子,这一趟是铲铲生意(临时发生的交易),走得实在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们打招呼。好在我早就交过店钱,老板有没有趁我不在,又租给别人,再收一次店钱呀?”李涵章一边喝着茶,一边借着和小二开玩笑打探虚实。
“周老板,袍哥人家是讲规矩的哦!你给了店钱,又有账本算盘在里面,哪个敢喊人进去住嘛!再说了,你人不在,我们进去了,你回来说丢了金子银子,要和我们打官司,我们又咋说得清楚?为几个小钱惹场大祸事,不划算嘛!”店小二脖子一梗,把手里的土棉布长巾往肩上一甩,很生气地挺起背回答。
“是啊,是啊!袍哥人家,哪得干这些没良心的事情?兄弟,那就感谢了哈。”李涵章听小二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再没心情和他摆龙门阵,放下茶碗,拿起钥匙往自己的住处走。
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李涵章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门口先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房门上。尽管屋子里很暗,但透过木门和门框之间的缝隙,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揉成一团的铺盖,心里安然了一些,掏出钥匙开了门。进了房间之后,李涵章立刻反手把门拴上,站在床前仔细地四下打望,看看他不在店里这五天,有没有人动他的东西。看到算盘还是压在铺盖的那只角上,一切都和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李涵章掀开毯子和草卷,看到自己藏的东西原封不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虽说是在客栈,但毕竟是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不会有人来打扰,李涵章一头倒在了床上。经过了五天的煎熬,终于又可以自由自在地一个人独处了,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疲惫得像要闭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