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内江
杆枪,这江边所有人的枪加在一起,也算得上一座小弹药库了。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但寒风中却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似乎一声咳嗽都能成为火种,把一个弹药库点燃。
然而,没有人咳嗽,打破寂静的,是舒缓的马蹄声。一个人骑着白马走出人群,站在了李涵章面前。
在火把的映照下,李涵章首先看到的是两撇八字胡,然后看清楚了一张倒挂葫芦脸。暗想:春爷果然和苟培德是一伙的!
李涵章看看春爷,再看看苟培德,突然想起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坐在龙泉驿客栈门口的瘦女人,和坐在苟培德车里的瘦女人。再想想店小二李转运的话,李涵章知道,春爷完全清楚这女人的背景,知道她曾经是苟培德的老婆……想到这里,李涵章“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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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爷听到李涵章“哼”了一声,拱了拱手,对他说:“兄弟,别怪哥子我不讲道儿上的规矩。苟队副昨天一到龙泉驿,就认出了那把勃朗宁。哥子我只好带他来,把您请回去。苟队副说,军管会的张振中张处长,还在成都恭候着您呢。”
借春爷说话的机会,李涵章飞快地扫视了包围他的那帮人。在火把的映照下,李涵章看到,围着他的有近二十个人,虽然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马,但手里端着的武器,有汉阳造、有老三八、有撅把子,还有老土铳;衣着也是五花八门,但都是川坝子上的汉子打扮。从他们使用的武器和穿着上,李涵章立刻判断出,这些全是春爷的手下,不是苟培德带来的共军。
“李涵章,你被包围了,还不把家伙缴了,乖乖投降?!龙泉驿竹林里的那笔账,我们俩也该算算了。不过,好歹你曾经是我的上峰,只要你现在乖乖地跟我回成都,我保证不会难为你。”苟培德尽管也骑着一匹马,但他十分清楚李涵章的身手,即使立即开枪,李涵章也可能在临时前一枪撂倒自己。更何况李涵章早已抢占了有利地形,真的交起手来,不但机动性强,而且还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因此,苟培德手里拎着那把勃朗宁,一面死死瞄着李涵章的脑袋,说着外强中干的话儿,一面拢了拢缰绳,往其他人身后躲藏。
“姓苟的,老子跟你的账,迟早会算清楚的!”李涵章回敬了苟培德一句,然后把目光转向了舵把子春爷,“哥子,李某这几天,承蒙你派出的弟兄关照,一直心存感激。但我实在没想到,这一路上全是你布下了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没逃出你的手心。也怪李某过分相信了袍哥人家‘与子同袍’的古训,过分相信了袍哥人家讲究的‘五伦八德’。想来春爷身为舵把子,不会把袍哥人家的堂口规矩都忘了吧?就不怕日后道上的兄弟‘三刀六个眼’地对付你?今天这是……”
“兄弟,哥子这也是出于无奈。事儿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哥子就实话实说了吧,从在龙泉驿第一次见面起,兄弟身上那股子英雄豪杰的气度,就把哥子我镇住了。兄弟你往那儿一坐,一抬手、一扬眉,哥子我就看出来,你绝对是一个大人物,不然,咋会一出手就给小二甩出来一块现大洋的跑路钱?要知道,军管会早就禁止私人携带金银了,买卖都要用人民币。这个时候,还敢在生人面前拍现大洋的,恐怕也只有老蒋手下的达官显贵才会这么做。”春爷倒也痛快,一看李涵章用袍哥人家的道上规矩要挟他,干脆实话实说,“……兄弟你自己也说了,你是‘避豪’的。所以,我当即就断定,你绝非一般做小生意的袍哥人家,何况你出手就是一把勃朗宁。我当时就肯定是国军那边的‘大鱼’,但你这条‘鱼’有多大,我心里还没谱,只得回赠你这匹骡子,然后派四个弟兄‘一路护送’,原本想等那四个弟兄摸清了你的底细再收网,哪知道你一路上居然没有吐露半点儿有用的信息,我手下那几个人看到你有军管会开的往返成都、昆明的路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