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内江
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但你身上带的枪、带的银元现钞,还是哥子我比较感兴趣的,原本想出了四川地界再动手的,没想到苟队副这一来,我才终于明白,你居然是张振中张处长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要抓的‘大鱼’,所以,没等苟队副调人来,我就立即不分白天黑夜,带着兄弟们和苟队副一块儿,来请哥子回去了……”
听了春爷这番话,李涵章才知道,这一路,自己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而且竹竿他们四个,也早已把自己身上所有携带的东西,摸了个一清二楚。想到这些,他心里不免有些懊恼,提高了嗓门对春爷说:“亏我还按照袍哥人家的礼数敬着你、信任你,原来,你身为舵把子,居然也是‘生毛子’,就不怕同道日后‘短利子’(黑话:割舌头)、‘穿红鞋’(黑话:杀无赦)?”
春爷听了这话,在马上拱了拱手说:“兄弟,哥子仰慕你是袍哥人家的豪杰英雄,但哥子也得为手下着想。如今是新社会了,自从那回去成都听了张振中张处长的训话之后,哥子就决定服从军管会领导,带领手下接受军管会改造。所以,兄弟,哥子对不住了,在怎么对你的这档子事儿上,哥子必须得和苟队副合作。”
苟培德这时候已经悄悄退到了安全处,大约不再想听这些夹杂着袍哥人家切口的对话,不耐烦地挥着手里的勃朗宁大吼:“少他妈的跟他废话,兄弟们,还不动手把他给我拿下!”
包围着李涵章的那帮乌合之众听了苟培德的话,却都把眼睛往春爷那儿瞅。他们是春爷的人,苟培德的话,对他们并不好使。
春爷抹了抹他那两撇八字胡,呛了苟培德一句:“苟队副,这是我的地盘,我的人。该咋个办,是我们袍哥人家自己的事儿,外人还是不要胡乱插手的好。”
“姓苟的,你怕是想迫不及待地捉了我,好去邀功吧?”李涵章双手端着两把手枪,又对春爷说,“哥子,不管你是出于啥心思,终归这几天是你送我的骡子省了我的脚力,你的四个弟兄一路上也让我省了很多麻烦。都是袍哥人家,哪个兄弟没有妻儿老小?我不想伤了自家弟兄的和气。再说了,就你们这帮‘斗板凳脚’(黑话:零星残兵),居然也要想捉我?那就先问问我手里的枪吧!”
春爷一听这话,似乎觉得受了侮辱,“嘿嘿”冷笑了一声,拱了拱手说:“兄弟,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莫怪哥子无情。”说完,也像刚才客栈里那个马倌一样,把手指放在嘴里,“嘘”地打了个长长的呼哨。随即,李涵章就听见自己背后忽然响起一片呜呜啦啦的怪叫声。李涵章用余光一瞥,就知道他们是被刚才那两梭子子弹压下去的人,趁着这边说话绕出城门,从背后包抄了自己。
“嘿嘿……姓李的,这回别说你骑着匹骡子,你就是骑条龙,恐怕也跑不掉啦!”看到李涵章已经是单枪匹马、腹背受敌,苟培德立即像抽了鸦片烟一样来了精神,一抖缰绳,就要往前冲。
春爷大概是不想被人抢了头功,也从腰里拔出一把大肚盒子,打算撂倒李涵章。哪知道,还没等他的手枪抽出枪套,“啪”的一声枪响,黑暗中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一枪,正中春爷的眉心。
这一枪来得蹊跷,人群霎时又安静下来。火光中,只听“咕咚”一声,春爷落下马来,两条腿乱蹬了几下,就再也不动弹了。
一看舵把子栽了,李涵章前面的“骑兵”和后面的“步兵”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有喊叫着要上来报仇的、也有吆喝着要逃跑的,顿时乱得没了阵型。趁此机会,李涵章手持双枪,左右开弓,一枪一个漂亮的点射,六七个喽啰还没迷瞪过来,就纷纷落了马。
正在李涵章集中精力对付正面的那股“斗板凳脚”时,身后忽然又有一梭子卡宾枪的子弹打过去,紧接着,想从后边上来包抄他的那帮人,也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