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巷·吃卤水鹅的女人
的关系吧。
我把这意思悄悄告诉唐卓旋,他笑,又问:
“说她不简单,其实又很简单。”
是的。她原本就很简单——没有一个女人情愿复杂。正如没有一个女人是真正乐意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你爸爸唤‘谢养’,照说他不可能给你改一个‘谢月明’的名字。”他问,“是不是在月明之夜有值得纪念之事?”
“不是。”
“有月亮的晚上才有你?所以谢谢它?”
“哪会如此诗意?”我故意道,“——不过因为这两个字笔划简单。”
他抬头望月。又故意:
“月亮好圆!”
“唐卓旋你比我爸爸更没诗意!”
唐卓旋后来又介绍了一些写食经的朋友来,以为是宣传,谁知人家早在写“潮州巷”的时候,已大力推介。我们还上过电视——他真笨!一个精明的律师若没足够的八卦,不知坊间发生过什么有趣事儿,他也就不过活在象牙塔中的素食者。
他祖父生日那天,我们送了二十只卤水鹅去。亲友大喜。口碑载道。
我的出身不提,但作为远近驰名食店东主的女儿,又受过工商管理的教育(虽然在鹅身上完全用不着),是唐律师的得力助手,我是一个十分登样的准女友。
我知道,是卤水鹅的安排。是天意。
日子过去。
我对他的工作、工余生活、起居、喜怒哀乐,都了如指掌。
他手上有一单离婚官司在打,来客是名女人,他为她争取到极佳的补偿,赡养费数字惊人。
过程中,牵涉的文件足足有七大箱,我用一辆手推车盛载,像照顾婴儿般处理——因为这官司律师费也是个惊人数字。
法官宣判那天,我累得要去按摩。
他用老板的表情,男友的语气:
“开公费,开公费。”
我笑:
“还得开公费去日本泡温泉:治神经痛、关节炎,更年期提早降临!”
也有比较棘手的事:一宗争产的案件。一个男人死后,不知如何,冒出一个同他挨尽甘苦的“妾侍”,带同儿子,和一份有两名律师见证的遗嘱,同元配争夺家产。
元配老太太念佛,不知所措。
大儿子是一间车行的股东之一,与唐卓旋相熟,托他急谋对策。
律师在伤脑筋。无法拒绝。
我最落力了。我怎容忍小老婆出来打倒大老婆呢?——
这是一个难解的“情意结”。虽然另一个女人是付出了她的青春血泪和机会。
我咬牙切齿地说:
“唐律师,对不起,我有偏见——我是对人不对事。”
他没好气。权威地木着一张脸:
“所以我是律师,你不是。”又嘱,“去订七点半的戏票,让我逃避一下。”
太好了。
电影当然由我挑拣——我知道他喜欢什么片种。
他喜欢那些“荡气回肠”的专门欺哄无知男女的爱情片。例如“泰坦尼克号”。奇怪。
散场后,我们去喝咖啡。咖啡加了白兰地酒。所以人好像很清醒又有点醉。
我说:
“在那么紧逼的生死关头,最想说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还没自那光影骗局中回过来:
“从前的男女,比较向往殉情,一起化蝶,但现代最有力的爱情,是成全一方,让他坚强活下去,活得更好——这不是牺牲,这是栽培。”
“男人比女人更做得到吗?”
“当然。”他道,“如果我真正爱上一个人,我马上立一张‘平安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