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柳春眠水子地藏·吃眼睛的女人
师走过来,说了几句话:
“纯真无垢,
支离灭绝,
释放天然,
如水似月。”
灯笼于秋夜波光中掩映。蝉声相送。我听到虫子叫,法师在我身边走过去。
彼岸有曼珠沙华。夜了,红花变成天地一色的黑。
在远行前,我做了一件事——
我到千日前的道具屋筋,订造一个模型。
这道具屋筋术道不太长,两旁店铺共百多间。它之所以闻名,因此处以蜡或塑胶制作各种食物之样本。吸引很多餐厅的老板、游客,和喜爱收集食物模型的人。
他们造三文鱼寿司、荞麦面、天妇罗、火锅、意大利粉和御好烧……
我向其中一家的老板提出订造条件:
“我想造一客明石烧,八个,以红漆木板上——每个丸子帮我放两粒八爪鱼肉。”
“不是一粒吗?”
“是——两——粒!”
“奇怪呀。没这样的造法。”
“有。”我坚持,“我吃过。”
老板搔搔他半秃的头:
“一颗眼睛是放不进两个瞳仁的。”
是的,这个我太明白了!
“请你帮我忙吧——”
“太挑剔了,丸子会裂的。”
我心中有道小河流过。
“不会不会。”我哀求他,“你照造好吗?感谢你了。记得放两粒八爪鱼肉呀。就像很努力地瞪大圆鼓鼓的眼睛——”
“每个加五十圆才造。”他不情不愿,“又费材料又花工夫。从没这样的要求的。”
花在凋谢之前最美丽,但人却在离别的一刻才多情。你不要取笑我们啊。
我知道,这或者会是整条道具屋筋的奇怪笑话。
两个人之间的纪念品,总令局外人发笑——即使它是悲凉的。
当我在难波走着,忽然,传来一阵怪响。
四下的男女连忙左顾右盼。
原来是电子“求偶机”呢。
一个女孩掏出那手掌大,椭圆型的小机器,在她身边四点五公尺范围内,也有一个男孩掏出他的“求偶机”。大家配合一下。
二月才推出的新玩意,内销连订单已近一百万了。男装蓝色,女装粉红色。每个人设定模式:“谈心?”“一起唱卡拉OK?”或“追求?”只要在附近,有持同样机器设定同样模式的异性走过,便会同时感应,闪绿灯,发出讯号怪响,让他俩看看是否匹配,可以发展。
在人海中寻找另一半,又怎可依仗一个二千九百八十圆的电脑?
“缘分”若如此便宜,人们又怎会受尽折磨?
她和他的故事,是什么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真正的“爱”是痛的。我忽然泪如泉涌,无力自控……
我竟然走到802号“初恋情人侦探社”的门外。我找不到那个人。我只找到一间公司。曾经一度,我最恨这间公司了。
我儿,妈妈虽舍不得你,但人生的路总是这样。
人随脚走。
路由心生。
我到任何地方,遇上任何人,我都记得你是我和他一块悬浮的血肉。
仙台有“天道白衣大观音”,一到埗,我必去祈求他保护你。照顾你。
还有不动明王、四天王、地藏菩萨、佛祖……虽你列仙班,总是一位小地藏,多听经多蒙保佑。
有些妈妈立“水子地藏”,各改玄妙法号,像“早蕨童子”、“空禅童子”、“远离恶语”、“清雪随喜”、“无缘”、“长慕”、“无愁”、“听涛”、“坐忘”、“迟日未醒”、“听铃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