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娃
样,老跟帮男人出去吃饭很不高兴。可是如果质问,母女就吵架,真教做妈的烦心。所以当白鹏在教会举办的青年活动中认识琪曼,还又追到店里来的时候,古丽马上成了越看女婿越有趣的准丈母娘,她在第一眼就真心接纳了女儿的这个穆斯林男友。
白鹏是艾海提·巴克的汉文名字。他有着漆黑卷翘的头发,唇上留着一样卷翘的小胡子,眉睫浓密显得深邃的眼窝迷迷蒙蒙。跟人说话的时候,略略低着头,琥珀色的眼珠透过长长卷卷的睫毛向上看,让人有点捉摸不定他的心思。他的面容瘦削,笑起来两边面颊仿佛有长形的酒窝,不笑的时候却成了电影里杀手一般冷峻的线条,好像随时可以抽出一把深藏在腰间的弯刀向来人砍下。
可是他来到花大姐小店的时候都笑得很温暖。他跟着琪曼叫古丽“妈妈”,这两个汉文字对他的意义有限,也不过就是个称呼,听在古丽的耳朵里却感觉是自己生命中缺少了的那个儿子归来,立刻就回报给白鹏无私的母爱。甚至有一两次,当琪曼对男朋友乱发小姐脾气,或者因为无谓应酬跟妈妈怄气,古丽觉得琪曼的行为不是一个好的穆斯林,还竟然会错觉这个叫自己“妈妈”的维族青年才是她的小孩。
白鹏到底是个多虔诚的教徒很难说,反正在台湾他的维吾尔人样貌让人不会怀疑他不是个好穆斯林。然而他的身世就像他从浓密睫毛下面望出来的眼神一样飘忽神秘。二十七八岁的他持土耳其护照,以新疆人的身份在台湾政治大学边政系挂名做学生,却又每个月去美国新闻处领取奖学金当生活费。在那个没有手机,甚至连电话都不普及的年代,作为女友的琪曼是找不到他人的。他总是说来就来了,说走又走了。有时琪曼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却常常扑个空,两人就会吵架。
白鹏跟另外两个和他背景相仿的朋友住一起,那两个超龄老学生一个倒是正正经经地在读台大,另一个叫伊利亚的却周游列校,转来转去,没一个学校混得下去。这会正在休学期间,每天在家或出去闲荡不一定。听说他也想像白鹏一样,搞点美新处的固定资助,却因为些什么原因一直没办成。伊利亚就靠着张外国脸孔到处骗点吃喝,拿着本不受台湾戒严时期出入境限制的土耳其护照到香港、东南亚一带买些东西带回台湾倒卖跑单帮。那天伊利亚开了门看见是琪曼来找男朋友,就说:“白鹏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你要进来等吗?”
琪曼进去这个单身宿舍一样的民宅,看见一地堆了纸箱装的东西,就搭讪问道:“你要回去吗?”
伊利亚过来摸摸琪曼的头发说:“妹妹,我们都要回去。台湾小小的,家乡很大很大,被汉人偷走了。”琪曼看见他一脸于思,还没过中午就像喝了酒的样子,心里害怕起来,就说她不等白鹏,告辞走了。她后来告诉白鹏,伊利亚好像要对她动手动脚,白鹏就笑:“他就是这样,他中文讲不好。你头发让他摸一下又不会少几根!”
这样奇怪的一个女婿候选人也只有古丽看得上,还宝之爱之地为了人家叫了声妈妈,就有时候把独生女都排到他后面去。白鹏常常带了他的两个朋友在店快打烊时到小面馆吃饭,从不付账。三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说的也不知是维语,还是土耳其话。帮厨下班了,古丽在旁边亲自替不速之客擀面切面,听见三人聊天那个腔调,虽然一句不懂,却觉得亲切无比,想到自己的维族外婆。
古丽满满地煮上三大碗面,浇上厚厚的浇头,再端出两笼牛肉蒸饺,说:“一定要吃饱啊。”
三个男人都谢谢“妈妈”。
“妈妈煮的最好吃。”汉文较差的伊利亚怪腔怪调地说,“你还有女儿给我好吗?”
大家都笑了。小店里既热闹又快乐,完全弥补了古丽没有儿子的遗憾。
等到一年后琪曼来告诉妈妈她怀孕了的时候,古丽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