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娃
曼,达成情人脱离阁楼蜗居的愿望。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跟琪曼说一个他在美国进修时学到的英文词组:“Love at first sight!我们是一见钟情。”他看穿她的沧桑和憔悴,眼睛自动捕捉到每一个琪曼看来还像十八岁他初次看见,她穿了件红色高领紧身毛衣,像团火一样从巷口向他走来的定格剪影。
琪曼为他剪回学生时代的男童发式。志贤亲吻着琪曼裸露的肩膀,摸着她短短的头发,在她耳边低语:“你剪短了头发真像奥黛丽·赫本。你记不记得你穿过一件‘春天女神’装拍杂志封面照?”
“香港电影公司替我拍的那一组更美,你没看过,我最喜欢了,可惜他们不给参加招考的人。”琪曼把一条大腿跨到志贤的身上去挑逗他,“我不愿意脱光拍照,就没被录取,后来你看那些去了香港红了的都拍了裸照。我都是我妈害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即使不是灵和肉的结合,如果男女之间相互吸引,肉体也尽够维持一段长远的关系了。
时间拖得够长,沧海都能变为桑田,何况是家里没有第二个孩子可以溺爱的老韩夫妇。跟独生女怄气冷战不到半年,古丽和国清就接受了琪曼成为志贤外室的现实,再度原谅了女儿所做的一切。琪曼向来懒理家务,遑论主持中馈,伺候良人。不久就对父母的心软得寸进尺,以舍不得宝宝不在身边为理由,把老小都接来同住。老韩夫妇只好城中店里和郊区公寓两边奔波操持。
上世纪七十年代去古未远,台湾的风俗是清朝的闽南底子加上五十年日本殖民文化的熏陶,有办法的男人三妻四妾不算稀奇。政治圈风气更差,外省官员还遮掩一二,本省官员习惯不带妻子出席社交活动,闲话之间竟会让人觉得没有外室不算成功的男人。志贤听惯、看惯了身边长辈和同侪的作为,对自己还不到四十岁就能把少时的梦中情人金屋藏之,真有说不出的得意。爱屋及乌,他对长得像混血洋娃娃一样的韩宝宝几乎也视如己出,反正志贤元配生了三个儿子,自己家里没有女儿,他就一直喊宝宝“女儿”。
“女儿”长大了。这个没有一纸婚书的“家庭”能维持下来,甜美乖巧、学习优异的“女儿”要居首功。琪曼虽然年轻的时候是天生尤物,可是随着年龄增长,过了四十岁以后,跟妈妈古丽有胡人气概的脸孔越长越像。不但头发渐渐枯黄稀疏,昔日明亮迷人的欧风大眼,也眼窝更加深陷,原来挺直的鼻梁又有点出钩,薄而小的嘴唇更是提前干瘪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边疆民族的血统影响,琪曼整体看来竟比同龄的纯汉人显得苍老。幸好她因为挑食,又喜欢买零食吃,不好好吃三餐,把肠胃搞坏了,虽然这也弄得原来白皙的肤色变得混浊,却幸而没像古丽一样中年发福。
志贤的官职高升,把家都搬到和老板住的名宅大厦比邻去了,这个不大像样的“金屋”也越稀罕来到,可是一旦“回家”,女儿宝宝的种种才艺和学业上的成就就是家庭闲话的焦点,一家子谈谈笑笑,看起来也很温馨。关门熄灯以后,琪曼主动的态度和玲珑的身材也还是能激起早已在元配那里高挂了免战牌的男人的热情。
然而男女之间的种种终有让人生厌的时候,尤其是当激情退去,彼此的期望开始产生落差,对话总说不到点子上,在一起只是相互的习惯和责任,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却还断不了。明明是香艳浪漫的小调,被时间磨成了荒腔走板却天长地久的哀歌。
志贤其实对琪曼一家人不差,他比照“前辈”们的做法,在给琪曼固定的月费之外,把韩家住的房子也转到了琪曼名下。他和琪曼之间没有子女,能把一个“欧巴桑”情人安顿到这个地步,志贤觉得自己是讲感情、有良心的男人。
其实琪曼并不是一个容易安抚的情妇,她喜欢跟志贤出去,哪怕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