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是夫妻在床上成了君子以后,床下也越来越客气,从“相敬如宾”进展到了“相处如冰”。像海浪冲击岩岸,大石被磨成了沙滩上的细沙,再又被海水带入大海,不知所终,时间也把两人之间的冲突、矛盾、忧伤、龃龉和原有的恩爱一起逐渐化去。
丈夫和安心之间的对话越来越简短,到后来除了安心偶尔想到新仇旧恨,会算总账似的发作一番,双方基本不拿对方当聊天的对象了。银俊借口公忙,一星期有六天不在家吃晚饭,不过那时孩子小,基本上还感觉爸爸是住在家里的。
银俊的事业随着台湾经济发展,越做越大。俩儿子上小学以后,他说小孩喜欢游泳,大手笔买下有私家泳池的别墅,把原来在安心娘家附近的家给搬了过去。
装修那个二手大房花了安心很多时间和力气。房子大,总是这里要修修、那里要弄弄,虽说是富家,家里却几乎长期有修缮工人进出。银俊在家是甩手老爷,除了按时把家用打进账户,大小家事一概不理;安心虽然无须外出工作,管理偌大一个房子和接送那时还上学的两个儿子就够安心忙的。忙碌也是一种过日子的方法,在两个孩子出国读书之前,安心生活的重心就是这个家,她并没有时间想太多。直到孩子先后出国读书,已经习惯家里男主人只是个影子的安心才在美容院看到妇女杂志上说:有外遇的丈夫回家会提高戒心,和妻子能不互动就尽量不互动,免得话说多了会泄露蛛丝马迹。所以不忠的丈夫在家会像整个人包了一层防护膜,让妻子感觉疏离。
安心想:银俊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主动和她说话了呢?她和银俊的爱情像一只在锅中待煮的青蛙,等到锅子里的冷水逐渐加温到沸腾,早已不知不觉地死了。
台湾多雨,山坡上的房子建得再结实,地基微移的情形也会随时间恶化,如果不幸引起管线破裂一类的基础问题,就要拆屋大修。就在银俊跟安心表示“只能做亲人”以后几年,一家人住了快二十年的房子也破败到需要推倒重建。安心透过银俊也认识的建筑师,找到了做室内设计的欣玲。
那个时候安心进入更年期,脾气开始有点阴晴不定,不像以往待人亲切,本来女性设计师单只未婚一项就犯了安心的忌讳,幸好接触后感觉也就是个快四十的老小姐工作狂,不足以惧。加上银俊特别不喜欢欣玲的设计,看见草图就挑得一无是处,见了本人也冷淡得近于厌烦。
欣玲不像安心从年轻时候起就是银俊向来欣赏的高挑艳女,她是个肉感的小个头,不过面容长得算清秀,玲珑的五官安在一张圆圆的小肉饼脸上,猛一看像个小女孩,日光下看就发现泄漏实际年龄的眼袋、粗大毛细孔、皱纹一样不少。欣玲第一次和安心见面,就嘴里甜出蜜来一般盛赞女东家保养得宜,说是看起来比小了不止一轮的自己还年轻,更表示羡慕安心的高个子和细白的皮肤。安心看她羡慕得由衷,添了几分好感,最重要的是欣玲态度巴结,收费合理,不摆艺术家派头,随安心把设计图纸改来改去,安心就决定聘用。偏偏平常对家里事情不插手的银俊对欣玲的设计表示反感,才瞄了一眼图纸就打枪否决。
安心不耐皱眉道:“我到处比价比设计,和多少设计师开了多少次会才决定用这个女的。家里这么大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管,现在已经做了决定你又来啰嗦?”
银俊几近冷笑地说:“不要我管那我就不管,你做的事你负责,记住是你不要我管的,以后不要生气找我麻烦就好了。”
银俊自此对家里重建和装修的事避之犹恐不及,还没开始施工就提前搬去在市区的郭家跟母亲住。他吃准老婆不会愿意跟他回去做媳妇,还故示大方要安心一起搬。两个儿子那时已经在国外,安心五十几岁的人了,平常和婆家也不亲,这时候当然不肯去做老媳妇,就也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