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生起自己的气,感觉又一度落入了榕嘉预设的圈套。
“老太婆了还敢跟我来这一套!耍我!”他愤愤地想,手却放不开。脸贴着脸,亦嗣还故意去追忆此次重逢后榕嘉脸上的皱纹和眼袋来恶心自己,可是腮帮子上的肌肤之亲却非要让他想起年轻时候爱人像剥壳鸡蛋般光滑的面庞,怀中老妇渐渐幻化成他心中永远的少艾。他的思想一下跳到某次酒店里哪个小姐引述的其他酒客名言:“爱情都是想象出来的!”他恨自己的想象力,勒令大脑停止联想,却停不了。他扳过榕嘉的身子,像年轻时候那样动情地深深吻着她。
她的手伸进他衬衫,抚摸到他腰间层层松垮赘肉时,亦嗣才惊觉今夕何夕。他轻轻推开榕嘉,无奈地说:“很晚了,该回家了。”
在门口送别的时候,榕嘉把亦嗣拉住,主动拥吻道别,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说:“我爱你。”亦嗣痛苦地说:“别说了!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了,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到了这个年纪,人还能为从前的那点事伤心,发动车子的时候,亦嗣后悔了一下没把降血压的药带在身边。他把冷气调到最高,又把车窗也降下来通风,避免头昏。亦嗣感觉这是另一个挫败的夜晚,榕嘉拿他一个垂老的有妇之夫来证明自己的魅力犹存简直是不道德,而他,哪怕激情不再都偏偏对她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他安亦嗣是一个什么大风浪没见过的老水手,竟然又着了关榕嘉这个女人的道?难道她这样勾引他,请了他到自宅款待酒菜,以为他会“收下”一个比自己老婆大十岁,热吻时完全不感觉冲动的老太婆?
可是又一次亦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家的。今夜更甚,他连自己怎么漱洗睡上了床都不明白,身边躺着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心里想的全是榕嘉,样貌、声音,短头发、长头发,从前的、现在的,具体形象完全不重要,反正喜怒嗔乐,老了还是那个人!
榕嘉也想着亦嗣,觉得回到了从前的感情。亦嗣现在老胖又不健康的样子并没有让榕嘉倒胃口,反而产生了怜惜,她真想陪在他身边,鼓励他和她一起去晨泳、打球、散步,过健康的生活。接下来两天周末双休,她打他手机没人接听,忽然想到他是有家室的人,周末是“家庭日”,可能不方便,心就痛了整天。离开那天她一早接到亦嗣的电话:“你今天就回去了吧?没有时间替你饯行了,就在这里祝你一路平安。以后……见面也不容易了吧。”
“亦嗣,”榕嘉喊他,声音里已经带着泪,“你保重,我担心你的身体,多运动。”
“你还是跟你先生和好吧,如果你以后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可是我老婆没有对不起我,我想了很久,我不会离婚的。唉——”亦嗣的声音起先很沉重,叹口气后,他尽量轻快地说,“你们也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对我老婆的要求不高,她找我麻烦,我就躲远点,我们有孩子,日子过得下去最重要。”
榕嘉说:“你能想到要不要和你太太离婚,我就很感动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当年我上了警总的黑名单……”
亦嗣有丝不耐地打断榕嘉的话头,道:“我没有想过要离婚,小孩都那么大了,怎么可以随便离婚?我也不会有婚外情,我爸爸有外遇,娶了二房,我妈妈孤独伤心了一辈子,我娶我老婆的时候就决定绝不能像我爸。怎么说呢,是我们没有缘分,我们的一切都过去了,配偶也是自己选择的。”
榕嘉感觉亦嗣的话说偏了方向,有点不高兴,带着反驳的语气道:“谁要你有婚外情?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外遇?就算你和我都离婚了,我们也不一定会在一起的。”
“你是博士夫人,美国留学生,”亦嗣冷笑起来,“你哪里看得起我们这种落后国家的土包子!”
两个人像小孩一样吵起来,找着对方的语病攻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