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腊梅
可是,这母子俩却不歇心,甚至专门把地委书记拉来看了她一回。所长还给旁人话言话语说,她的合同期到年底就要满了,能不能转正还是个问题。所长说她“很急”,因为地委最近有了“新精神”,说马上要精减一批合同工哩。她知道这是所长捎话给她听,威胁她哩。另外,所长的儿子广前也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对她纯粹骚情起来了。今晚,在这大风大雪里,他们母子又不辞劳苦地做她的工作来了。此刻,她的胸口像塞了一把猪毛,扎烘烘地难受。一种羞耻和恼怒的情绪像烘红的铁—样烫着她的心。她决定很快和这种可怕的生活告别,她再不愿意忍受这种折磨了。她不会屈服的!别看他们有钱有权,她并不爱这种荣华富贵。俗话说,千块块金砖万两两银,买房买地买不了人……
窗外已经听见风的吼叫声了,雪粒像沙子似的敲打着玻璃窗。她仍然站在灯前,脸上挂着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出神地看着那一枝金黄色的、放着凛冽清香的腊梅花。花呀,它怎敢在这冰雪里开放得这么娇艳呢?她猛然想道:人,难道不可以和这花一样吗?不畏强暴,不怕艰险,就是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也能保持住自己高贵的品质。冯玉琴!你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这个不幸的农村姑娘忍不住热泪盈眶,竟用那两片绯红的嘴唇在这枝金黄的花朵上轻轻吻了一下。
现在,她很快把这亲爱的花朵放回到那个水瓶里,情绪激昂地坐在了桌前。
她铺开几张白纸,开始给康庄写信。她将在信上要求亲爱的康庄哥赶快来接她,说她将要和他很快地建立家庭,在他们那穷乡僻壤创造他们的幸福生活;她还要对他说,只要人活得正派和问心无愧,他们就是一辈子农民,也照样会很幸福的;当然,她还要告诉他,在这个地方有一棵腊梅树,它怎样在冰天雪地里开放着金灿灿的花朵……
她刚在纸上写上“亲爱的康庄哥”几个字,就听见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她的心立刻缩成了一团。她惊骇地想:是不是所长和她儿子又来了!或者仅仅是所长的儿子一个人来了?如果光是所长儿子一个人来,那可是多么叫人害怕的事啊!天这样晚了,又刮风下雪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可她细细一想,觉得不像是所长的儿子,因为他进她的房间从来都不敲门,常常猛不防就闯进来了。
她于是把写了几个字的信纸又放回到抽屉里,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站起来去开门。
随着打开的门板,风雪裹进了一个人。她定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这竟然是她想着和盼着的康庄哥啊!
这的确是康庄。她看见他带着很不自然的笑容站在她的面前,两只手互相局促地搓着。原来很消瘦的他,现在居然脸盘胖胖的,有点城里人说的发福的样子。头发也理得整整齐齐,似乎比原来也黑亮了一些。身上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涤卡衣服,新倒是很新,但上面似乎沾着许多油膩,显得很污脏。
她半天才从一种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赶忙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今天?刚才?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啦?我们家?我爸?我妈?你们家?谁?……噢,先不说这些!你一定跑累了,我给你弄饭去,你肯定饿得不行了!”说着她便转过身,手忙脚乱地在柜子里寻起了碗筷,喜悦、激动,使她浑身微微地有点发抖。
康庄走进来,站在屋当中,把两只糊满雪粉的脚在地上跺了跺,说:“别忙了,我早已经吃了。”
“你在什么地方吃的饭呢?”她惊奇地转过身来问他。她可从没听说他在这城里有熟人。
康庄略微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说:“到什么时候还能少了我的一口饭呢……你大概不知道,我早在地区粮油公司当了炊事员,快两个月了……”
她登时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