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我看这政策是好政策。我们大队没麻达,我们很快就搞呀。当然,这里面具体问题很多,搞起来得仔细一些……没了。”
赵书记点点头,说:“各种意见都可以往出倒。谁再说?”
五叔咳嗽了一声,说:“我说!”
他一对大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燃黑棒烟吸了一口,说:“我看这政策有问题哩……这样一来,不就单干了吗?这比刘少奇的三自一包还厉害!这明明是资本主义道路嘛!我怎么也想不通,给地富子弟平反,这些人现在翘尾巴,看不起咱贫下中农,现在又要单干,分成一家一户,我们这些大队书记再领导谁!不是成了光杆司令了吗?反正我们张家堡大队不实行责任制,我们要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就是这话!”他转过头对我和我的同行说:“这记者同志也在场哩!你们记者权大,给中央反映一下我们贫下中农的心声!”
五叔说完,看了看赵书记和马主任。
赵书记对他点点头,然后又望着大家说:“各种意见都可以往出倒。谁再说?”
“我说。”一个与五叔年龄差不多的汉子坐在小凳上,一边抽纸烟,一边开口说,“……也没什么新意见。我同意志高的看法。我们高家村也不准备分。最起码现在分不成。”
我认出这是高家村的支书高明楼,绰号叫“大能人”,和五叔一样在大马河川有点名气。听说他俩都是公社党委委员。
这两位书记发完言,其他大队书记都不言语了。
我现在多少看出了点眉目:公社领导和五叔、明楼的意见差不多,对实行责任制有抵触情绪,闪此其他想实行责任制的大队书记也就不好发言了。
会议开得相当沉闷。因为没人发言,只好散了会。
散会后,我就和我的同行分了手。他要到另外的公社去了解情况,我准备回家看望母亲。
我走出公社大门后,五叔突然跟了出来,对我说:“今天城里有集,说不定你姑夫到城里赶集来了。我领你到街上转一转,看能不能碰见他。”
我答应了五叔。因为这次没有时间去姑夫家,能在集上见见面也好。
我跟五叔来到了闹哄哄的街道上。一路走过去,五叔不断和他的熟人打招呼——这些人大部分是县上的干部。我真惊讶一个不识字的农民竟然能认识这么多在县上有身份的人。
在街上逛了一圈,也没碰上我姑夫。
五叔对我说:“咱干脆再到菜市上转一转。你姑夫跟集常不空手,说不定又拿把菜卖哩。我哥这人私心重,整天谋光景。虽说是个党员,前多年连会都不常参加,还常瞅空子砸我的洋炮哩!”
看来他们弟兄之间关系不太好。但我不能同意五叔对我姑夫的攻击。我姑夫是个务实的庄稼人,土改和合作化时,都是村里的积极分子。他一辈子反感那些花里胡哨的事。至于谋光景,这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一个庄稼人谋光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知道,姑夫尽管谋光景,伹前多年的光景可实在不太好。粮没粮,钱没钱,尽是熬煎。大儿子算是成了家,已经分开过日子了。还有一个儿子连媳妇都没订下。而今农村娶个媳妇,少说也得七八百元钱。父子两个在队里拼命劳动一年,也分不了几个钱。姑夫和姑姑的头发早在前几年就愁白了。
我真不理解五叔为什么不能体谅他哥的难处。五叔家的人口也不少,难道这几年他的光景就好过?
我这样盘算着,便跟五叔来到了菜市场。
眼下正是夏末秋初,市场上的蔬菜看来还不少。集体的菜都是架子车拉着。私人的就可怜了,只是筐子里担一点——这是自留地的收获。乡下人就靠这点菜卖几个钱,才能把油盐酱醋买回去。
五叔领着我在菜市上串了一阵,也没找见我姑夫,却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