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着一身晶莹的水珠,走在黄昏的落日里,就像是活动着的古铜色的男人雕塑。她们和他,也就是相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
那时候,按上级的要求,每个村都要配“赤脚医生”。老姑父的二女儿蔡苇秀,初中毕业后经公社批准当上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蔡苇秀性格内向,也不大爱说话。但她是老姑父的女儿,心里还是有一点傲气的。她在县里总共培训了三个月,回村里当了一年零八个月的“赤脚医生”。也就是挎着个县里发的、印有“红十字”的小药箱,很优越地在田野里走上几圈。谁要是感冒了,就给两片头疼粉或是阿司匹林;要是碰伤了,就给抹点红汞、碘酒之类……一年零八个月之后,她就嫁到另一个村子去了。
可是,就在这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里,村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事后来给无梁村创造了一个足可以影响后世的歇后语:春才下河坡——去球。
我不敢说,也不能说,这就是一个“精神变物质”的范例。是呀,在一些时间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看一眼又如何?走在路上,谁不看谁呢?看了就看了,还能怎样?但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就在这一年的夏天,春才出事了。
据说,春才出事后,老姑父跟吴玉花杠上门,两人又打了一架,屋子里咕咕咚咚的,死打……可出了门,两人谁也不说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老姑父嘴唇翻着,人问了,他说:上火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无梁村是一个半公开的忌讳。是隐在戏谑中的一个暗语。或者叫做无梁人的幽默方式。也是到了后来,才慢慢地、经快嘴女人们唾沫星子一点一点传扬出去的。
这件事,怪就怪在有终无始……突然有一天,春才一直在床上躺着,用被子蒙着头。他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就没有叫他。结果,到了傍晚时分,饭做好了,盛上了,春才还没有起床。这时候,他娘连着叫了几声,不见他回应那个“嗯”声。于是,他娘走过来看他,一掀被子,就见一被窝全是血!这就赶忙喊人把他拉到县城的医院里去了。到了县医院才知道,他居然、居然用一把篾刀,把自己的生殖器割了。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举动已超过了人们正常思维的范畴,太惨烈了!一般老年人则认为,他是在望月潭中了邪了。那年冬至前,春才被人用架子车拉回来了,一脸蜡黄。人们远远地望着他,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他回来后不久,蔡苇秀就出嫁了。她嫁到邻近的一个村子里去了。邻村那个小伙,曾多次上门提亲,一次提过十二匣点心!她原是拒绝的,躲在耳房里根本不见人家。现在,她勉勉强强地答应了。那天,出嫁时,蔡苇秀哭得很伤心,一路上都在抹眼泪。一班送喜的鼓乐,吹的是平原民间小调《鱼哥哥》,显得怪怪的。
据说,姐姐出嫁后,老三蔡苇香独自一人跑到望月潭,一个人在潭边上坐了很久。也许,她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关于望月潭,这是我少年时期所遇到的最诡异的一件往事了。
在无梁村,春才的腼腆是出了名的,要是谁当着他的面开句玩笑话,他会脸红的。你想,一株茁壮挺拔、质朴秀美的高粱棵子,是很惹眼的。女人们总是忍不住要逗一逗他。每当他去设在大队部里的“收席点”验席的时候,总有一群女人围着他,一边看他编的席,一边说些加了油盐的话。
记得有一次,在编席点,槐家女人突然拍拍春才说:才,看,你看……春才扭过脸来,见一只公狗骑在母狗的身上……槐家女人笑着说:这叫狗恋蛋,狗恋蛋呢。春才先是怔怔的,接着脸就成了一块大红布!国胜家女人说:才,你别听他的。她是夜里让槐日舒服了,这会儿还流着水呢。海林家女人说:可不,床响了一夜。保祥家女人说:你听见了?推小车的吧,吱咛吱咛的。他家天天夜里推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