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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的。

    当然,这事也许与村长没有关系。无论是什么长的儿子也未必都会去炸鱼……可是,他这么年轻,双目失明,又炸没了双手,此后又该怎样生活呢?

    那一声呼唤,很突兀,我掉泪了。

    有多少年,没人这样叫过我了……她说:丢哥,不认识了?是我呀。

    我病床前站着一个女人。看模样还有些俊俏的底子,但心性堆在了脸上,很“钢”。“钢”本是形容男人的,该是男人的本色。可这年头,本应是水做的女人,却一个个都像是淬了火,越来越“钢”,一个比一个“钢”。这不在衣服,她的穿戴还是很得体的。可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你就觉得她“钢”。我猜,一个女人,只有在男人堆里泡久了,在商界厮杀中频繁地搏斗过,才会染上这种“钢”气。

    她说:丢哥,听不出来么?真不认人了?我闭着眼都扒你三层皮。

    一听我就知道,这种狠劲是来自家乡的。这话皮糙肉厚,话虽狠却心里近,透着贴骨的熟悉和亲切。于是,我说:慢,慢,叫我想想……苇香,是苇香吧?蔡思凡、蔡总。

    她说:我说吧?你这大学问人,不会记性这么差……我来看个人(指的是“病人”),在过道里,看后相(这是家乡话,指“背影”)是你。还真是……丢哥,别笑话我了。听说你这“肿”(总)比我这肿(总)发得大,你是腌菜缸,我是和面盆,拔根汗毛比我腰都粗,不错吧?

    我笑了,苦笑。

    她说:看看,看你吓的?又不问你借钱。接着又问:咋啦?眼上出毛病了?

    我说:车祸。

    她上下看了看……说:咦,不赖。不赖。全全活活的。

    这话仍然让人觉着亲切。只有吃过苦的人,家乡人,才会这样说:只要“全全活活”的,不缺胳膊少腿儿,就是福分……

    接下去,她的脸拉下来了,她绷着脸说:丢哥,你得给我平反。你必须给我平反!

    我笑了,说:我又不是政府部门的人,你也不是梁五方……我给你平啥反呢?

    她说:要不碰上你,我就不说了。既然碰上你了,我就得说说。那梁瞎子(指的是梁五方,在平原,凡给人算命的,贬称为“瞎子”,褒称为“半仙儿”),没少在你那儿造我的谣吧?

    这时候,我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翻江倒海,突然想起了那盆“汗血石榴”……那棵石榴,我一直带在身边,无论走到哪儿,我都带着它。

    蔡思凡说:那梁瞎子,亏心不亏心?到处造我的谣,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说我把我老爹的头给割了,种成一盆花……这话你也信?!

    蔡思凡说五叔,一句一个“梁瞎子”,我不好接她的话,只有苦笑。

    她恨恨地说:梁瞎子,一个流窜犯,骗我多少钱?……还这样编排我,安的啥心?是,早些年,我是缺钱,求告无门的时候,我上吊的心都有过……可我咋也不会去卖我老爹的头吧?这有踪没影儿的事,还到处传。

    她说:你也知道,我爹追我娘,从城里追到乡下。他跟我娘虽然打了一辈子架,可两人感情好着呢……后来他瘫痪了,出不了门了。那盆石榴,是我给他买的,好让他看个景儿。我娘还怕他“落”(寂寞),让我给他买了只狗娃,好让他听个应声……后来我老爹下世,有人说那盆石榴是个景儿,很值钱,我这才把它送人了。就这点屁事,传来传去,都把我传成杀人不见血的恶鸡婆了!

    她说:你不知道现在干企业有多难。那些村里人,你用他,他说你给的工钱低,骂你;你不用他,他说你不给本村人办事,也编排你……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谣言有人信。

    ……我恍然。听她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我真说不清楚,当初我买下的那盆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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