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是不是一个错误?
接着,她又数叨我说:丢哥,你良心让狗吃了?我爹把好处都给你了。一村人的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你连回去看一眼的心都没有?
我喏喏的。无话可说。我想说,我是想回的,我真想。可我……
蔡思凡说:你脊梁上湿不湿?
我迷惑:湿?
蔡思凡笑了,说:背一脊梁唾沫星子,你盖儿不潮啊?还有,脊梁骨没让人捣透吧?……又说:怪不得,你穿着西装呢。
我明白了。说:村里,骂我的人多么?
蔡思凡说:这我不能瞎说。你自己想吧。
这时候,借着蔡思凡的话头,我忍不住问:老妹子,你说实话,那些匿名信,是不是你寄的?
蔡思凡说:谁说的?谁又编排我的?是梁瞎子?
我说:……那匿名信上只有一句话:给口奶吃。是不是你?
蔡思凡大笑,说:……吓坏了吧?不是我。真不是。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收到匿名信,也曾经夜里睡不着觉……那话是老姑父的语气:给口奶吃。可老姑父已经去世了。
临走的时候,蔡思凡说:丢哥,你要是有良心,也该回老家看看了。
我说:是啊,我也想回去。
她说:手里有钱了,给家乡投点资。
我喃喃地说:我要回去,就种树……
她说:好啊。你种树,我伐树。我那板厂,你去看看,全现代化的……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十四床是个很奇怪的人。
二十四床是个小个,人很精神。我是说他走路时,表现出的是一种“挺”的感觉。在眼科病房,独有他,是挺着身子走路的。他个小,还包着一只伤眼,就在病房的过道里,挺括括地走,身子架着。其实,这很累。在很多的时间里,他手里举着一个手机,慌慌地,头直杠杠的,不看人,就那么直撅撅地、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边走边打电话,很忙的样子。
夜里,他也是一个人,围着眼科病房的这栋楼,转来转去的。很沉重的样子,一圈又一圈走,也不知在干什么……但是,无论谁看到他,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后来,九床的老许告诉我说:那人,你看那人,二十四床,小个子儿,头仰着,还老举个手机,一路“喂喂喂”,半个闲人不理。就那主儿,是个大厂的厂长,副的。
他说,你猜怎么着?(我是闲的了。他是慌的了。)他们厂引进外资,他是慌着跟外国商人谈判呢。他们厂里有个大铁门,工厂都是大铁门。上班铃一响,大铁门就关上了。大铁门上还留有一小铁门,人可以随时进出。他呢,个子小,这小铁门他走了很多年了,熟得不能再熟了……可就在谈判这一天,出事了。你猜出了个啥事?想都想不到,大铁门是用铁链子拴的;小铁门上焊的有门鼻儿,铁的,也可以上锁。也就是跟外商谈判这天上午,他急着走,一步跨进了小铁门。他个头低,他的眼正好跟小铁门的门鼻儿齐,只听“扑哧”一声,他的眼,不,那铁门鼻儿,整个,扎进眼里去了。你说这个寸?
是呀,这样的事,无论你给谁说,他都不会相信。那么小的一个门鼻儿,怎么会扎进人的眼里去?这应该算是一个偶然。可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的事,都是一个一个的偶然。于是,所有的偶然,就组成了必然。据他厂里的人说,那一天,他很负责。仅谈判用的会议室,他都督查着打扫了好几遍。连谈判桌上摆放的名签,他都让人修改了三次……就此看来,你不能说他不认真。一个连开会的名签都检查三遍的人,你能说他不认真么?他很认真。可他的眼珠,却挂在了门鼻儿上。
这么说,他是吃了熟悉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