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本来哭闹的孩子,见几个姨都模仿他,反而不哭了,眨巴着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冲她们相面。瓜儿盘腿坐在炕沿儿上说:“我儿子都笑话你们几个了,老大不小了还总哭天抹泪的。”桃儿她妈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没个大人样儿。”果儿再次把孩子抱起来,凝视着孩子浑圆的小嘴巴,那唇、那鼻槽、那下巴颏,活脱脱一个小号四合,遗憾的是,小号四合再也见不到大号的四合了。
忙忙叨叨间,果儿把跟扣痂儿的定规给忘了,直到一个礼拜之后,他们偶然相遇,果儿才想起来,一个劲儿道歉,两人远远地溜达到户部街,这里没人认识他们。果儿把家里所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扣痂儿,包括她跟苜蓿目前的僵持状态,她不瞒他,她要连他都瞒着,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直说吧,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扣痂儿问道,他就是用胸口堵枪眼也蔫不出溜儿,不会捋胳膊挽袖子。
果儿耷拉着脑袋,没言声儿,她怕她给他留下一个黏黏糊糊的印象,不会别的,就会念苦穷儿。
“我能有地界儿说说这些,又能有人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果儿小声地说。
“你是拿我当外人。”扣痂儿说。
“你本来就是外人,别人的爷们儿,别人的爹……”
“能怨我吗?是你一脚把我踹了!”扣痂儿有点儿上脸。
果儿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接着,掉过头去,脸冲着墙,低声啜泣起来,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蛋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扣痂儿慌了,赶紧赔不是:“别跟我一般见识,刚头我那是满嘴喷粪。”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仿佛是寸劲儿,她的头正好枕在他的肩膀上。扣痂儿一动也不敢动,他对自个儿说:我们现在只是朋情儿,没什么私情,自个儿千万别误会了。果儿闻到了从扣痂儿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气味,让她着迷,另外,他的胡子碴儿摩擦着她的脸,麻酥酥的痒,也叫她浑身轻飘起来。这时候,扣痂儿把手搭在她的腰上,搂了搂她,她也顺势贴得他更紧一点儿,现在,她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着他的嘴,但是,她不能……要不是有人路过,咳嗽一声,也许他们会永远地这么站下去。果儿急忙忙倒退两步,用手扑拉着脑袋说:“你看你看,都怪你,把我弄得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
扣痂儿皮实,也不跟她嚼理儿,只是笑,笑得有点儿痞。果儿说:“你也学坏了。”两个人从曲里拐弯的户部街出来,果儿想:是他搂我的,不是我叫他搂的,就是平地起孤丁,也不能怪在我头上。
“要是你有事儿找我,就在老地方墙上画个三角,晚上八点钟我准到。”扣痂儿说。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找你的。”
两个人,一个左边拐,一个从右边拐,路过邮局,赶巧碰见桃儿打里边出来。“你给谁寄信呀?”她问。桃儿眨眨眼儿。“给谁也没寄信,就是进里边转转,看看报。”邮局里为配合市政府掀起的读报运动,特意在邮局里设了读报栏,所以桃儿才这么说。果儿的眼睛里露出怀疑的神色。“读个报,跑这么老远的来?”桃儿说:“是啊,怎么啦,犯法吗?”果儿使劲戳她的手指头,“你个倒霉孩子,气人没够。”就懒得再理她。桃儿见她不再追究,也轻松起来,挎着果儿的胳膊往家走。
“明天大姐夫单位开追悼会,你也得去,寄托我们的哀思。”果儿嘱咐桃儿,怕她马虎了。
桃儿怎么可能会忘?她就是把炝锅忘了,也忘不了大姐的事,小时候,大姐经常背着她去马路上看弹糖棉花的,她还都记得。她是夜个才记起炝锅的信,从兜里掏出来,都搓弄得褶子百囊了。炝锅在信里汇报了他的所有工作情况,一天不落,像一笔精细的流水账。
桃儿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