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没一个出来张罗,就只有她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她一点儿都不怪瓜儿跟果儿,人家都是出门子的人了,给她打个下手是情分,不帮忙也理当,她气恨的是梨儿跟桃儿,一个坐家女,眼瞅着她妈忙得跟捻捻转儿似的,就是不搭一把手,天都这晚儿了,还不回来,在外边野……
瓜儿跟果儿倒是在跟前转悠,却也不顶戗,一个奶孩子,孩子可能这两天着了点儿凉,有点儿蹲肚儿;另一个光在当屋里转磨磨,心里长草一样,新买了一辫子蒜,就搁边上,她还不紧着剥,到明天再不腌上,就晚三春了。
果儿早就看出她妈的脸色不对,可能一肚子的怨气正没地界儿撒呢,她不想招她妈,免得引火烧身。可是,要她做活儿,她又做不下去,心里惶惶不安。就在夜个晚上,她正式地跟苜蓿提出了离婚,苜蓿居然同意了,不过有个条件,他叫她跟他们商业局的局长提提,他要调到蔬菜公司去,据说那里的一个销售部缺个副处长,果儿说:“我又跟局长说不上话,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苜蓿说:“谁不知道你就要调到局里的妇联去了,不是别人,就是局长点的将。”果儿说:“我是当事人,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苜蓿说:“你出去问问,这事半个月以前局里就嚷嚷动了,顶多再有一个礼拜就让你办手续了。”果儿说:“你想当处长,为什么不自个儿去争取,还到我这儿来做离婚条件……”苜蓿不言语了,老半天才说:“你考虑吧,你不答应,我就不离,咱就拖着,拖它一辈子。”
苜蓿睡了以后,果儿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他蜷缩着的身子,她怎么看他怎么像个乡下无赖,她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诫她:这么一个人不值得你留恋,你嫁给他已经是错了,如果再跟他继续过下去,那就是一错再错了。他是那种为了升官发财可以不要脸的人。从小,她妈就嘱咐她们,要交,就交好面子的人,甭看他们有时虚荣、虚假、虚伪,甚至他们为了面子会做很多错事、坏事、腌臜事,但是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要脸——面子是什么?就是脸!拿苜蓿跟扣痂儿比起来,简直是一天一地,扣痂儿是胳膊折了褪袖子里,能忍就忍,而苜蓿呢,天天抠唆手指头算小账,留不住仨瓜,给俩枣也能就合。她爸爸说过,这都是耪地人才有的坏毛病,天津人不这样,天津人是要就要一等一的,一等一的拿不到,我宁可什么都不要,甩袖子就走。
当下,她甚至都想,即使给扣痂儿当个二房,都比给苜蓿当正宫强。早晨起来,又变卦了,凭什么我就这么贱骨肉,不缺胳膊不短腿,我给人当什么二房啊。遇见咕棒槌,听她的一番话,把她本来糊得就不结实的窗户纸捅了个大窟窿,果儿的心眼儿又活动了……其实,她也不清楚她要跟扣痂儿做什么,也许只是想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歇歇,寻求片刻的宁静。正走着心思,突然门一响,有人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出来是谁。“梨儿,撒手,咱妈叫我腌腊八蒜,你要跟着搅和,就让你干。”她说。背后的梨儿松开她。“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站在你身后的是我而不是桃儿呢?”果儿咬着她的耳朵说:“你身上有男人味儿,桃儿身上就没有。”梨儿脸红了。“呸,瞎说八道小心烂嘴角子!”桃儿见她们咬耳朵,就问她们:“你们说什么悄悄话了?背人没好话,好话不背人。”果儿针锋相对说:“你嘀咕什么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妈过来,责问她们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桃儿赶紧献勤说:“妈,你看我三姐带什么回来了?”说着,把一个面口袋一逗弄,倒出一堆豆子,芸豆、豌豆、豇豆什么都有,她妈不但没乐,反而把脸沉下来了。“我告诉你们多少回了,发了工资不许乱花,都如数交柜,你怎么又忘了?”老秦家的规矩是,无论哪个闺女有了事由儿,发的工资都得交她妈,由她妈统一管理使用,等她们出门子,她妈拿这些钱做她们的嫁妆,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