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点儿作为——下乡是他的主意,跟梨儿没关系。往后您老俩儿得空儿,还可以去乡下换换空气——城里人,钩心斗角,骂人不吐核儿,总在脚底下伸绊子,我爸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最先被把势打动的是他爸爸,他寻思儿子说得在理,将来自己再有个风吹草动,顶不济还可以到儿子家养猪去。
老俩儿再毛包,也不能耽误了儿子的洞房花烛夜,就冲把势努努嘴儿,叫他进里屋,别叫新娘子等急了。把势就势溜了,一进门,梨儿就问:“怎么样,没骂你是白眼狼?”把势销上门,挤咕挤咕眼儿说:“好歹总算是蒙过去了。”梨儿特意为洞房花烛夜,给自己置办了一个乳罩,穿惯了贴身小褂,突然换个洋式儿的,她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幸好把势嫌它碍事,替她脱了。“外边下雨了。”梨儿摸着黑儿下地,撩开窗帘,瞅瞅。“一身的汗,看冻着你。”把势将光出溜儿的她抱进被窝里。俩人竖起耳朵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都不言声儿。“睡吧,明个还得早起,一下雨,道上恐怕也不好走了。”把势说。“你没听说过春雨贵如油吗?贫下中农就盼着这时候下雨呢,贫下中农高兴的事,我们就应该高兴,因为往后我们也是贫下中农的一员了。”梨儿叨叨絮叨叨地说。“你觉悟比我高多了。”把势用胳膊搂搂着她的脖子,说道。她就势偎在他怀里。“往后跟我学着点儿吧。”梨儿说。他们脸对脸躺着,梨儿虽然看不清把势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你又来了。”梨儿在把势的怀里拧旋子,却又不敢扭搭得忒厉害了,怕外屋听了去。她的呢喃伴随着牛毛细雨,打破了夜的宁静。他们最后在昏沉困乏中安然睡去,梦中他们都梦见了对方,在悄无声地笑……要不是单位送他们下乡的车来,把势他妈拍打他们的门,他们很可能一觉睡到晌午头去,俩人失里慌张地穿着衣裳,外屋里,把势他妈正忙着给厂里的司机沏茶,说着客套话。“都怪你。”梨儿一个劲儿派把势的不是,把势也不还嘴儿,只是闷头乐。“叫你乐,叫你乐。”梨儿掐他一把。
跟司机一块儿来的,还有工会干部,送他们俩一套被褥和一面镜子。
“厂长还说要号召同志们向你们学习呢,你们带了个好头。”工会干部一边帮他们归置东西,往车上搬,一边旁插花的夸着他们。工会干部跑合跑惯了,嘴都甜。
梨儿早把东西打成了包袱,顺手搁车上就行。
“怎么说走就走啊。”把势他妈帮不上忙,只跟着跑趟趟儿,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妈,那边一安排妥了,我就过来接您跟我爸过去,待上两天。”把势安慰着他妈。
把势他爸爸将早起买来的馃子饼掖到把势手里,叫他们道上吃,就一声不言语地闪到一边去,吧嗒吧嗒抽烟。嘎斯卡车刚开出胡同口儿,吱地停了,就见有人堵在当道上,不挪窝,梨儿探出头去一看,是桃儿。
“你一大早晨跑来干什么?”梨儿跳下车楼子,赶紧迎过去,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菜篮子,齁沉。桃儿撅个嘴儿,眼睛瞪得跟炮打灯儿似的,带着一肚子的怨气说:“你以为都像你似的,一个狠心二麻子!”
“谁让你来的?看你,小手冻得冰凉。”梨儿把她的手攥住,搓弄着。
“是我偷着跑出来的,要不,咱妈非得叫我给你捎这捎那,不定多咱才能完事呢。”桃儿说。
“好了,你早些回去吧,别叫咱妈惦记着。”
“我不,我要送你到地界儿。”桃儿说着,就往车斗儿上爬。梨儿问她:“大老远的,你怎么回来呀?”桃儿跟她耍赖皮,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起来了。“那还不简单,到时候我再跟这辆车一起回来呀。”
“也行,可以顺脚给你带回来。”工会干部说。
“你们姐俩儿都坐车楼子里头来,我到车斗儿上去。”把势心疼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