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出车楼子来,要跟梨儿她们换个位置。桃儿往楼子里瞄一眼,那么窄的地界儿,挤四个人,够戗,而且司机跟工会干部还都是男的,长得也不招人待见。
“我们俩在车斗儿上就行……”桃儿说。
梨儿知道桃儿的脾气,就不虚让了,对把势说:“你们先坐里头吧,等半道儿我们要觉得冻得慌,咱再换。”一边说,一边冲把势挤咕眼,把势说:“那这样,你们冷得受不了啦,就拍拍车楼子。”
司机也说:“靠着楼子坐,背风。”
卡车起程了,过了海河,直奔郊县公路。
“你怎么不言声儿了?”车开出去老远,梨儿问。
“你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言声儿,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桃儿七个不依、八个不饶地说。
“你是挑我眼了?”
“不该挑是怎么着?”桃儿一欺身,鼻子都快挨着梨儿的囱脑门儿了,“成天价姐们儿长、姐们儿短地招呼着,像是多亲赛的,其实隔着心呢,你起小就这样,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自己蔫有准……”桃儿不说还好,说起来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都成茄皮紫了。
“三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你亏待我的还少啊,打小学三年级那晚儿,你们跳猴皮筋儿就不带我玩。”桃儿青筋暴露,把陈谷子烂芝麻都倒腾出来了。
“解放前的事你都翻出来了,我怎么不记得?”
“小姑奶奶什么都不好,就记性好。”
“真想不到你这么鼠肚鸡肠……”
“你想不到的事儿多去了。”
“三姐疼你的那些事儿,你怎么不记着,小没良心的!”
姐俩儿把往事曲里拐弯儿地都想起来了。吵一会儿,闹一会儿,末了又抱头哭起来,心里头绕着的扣儿也解开了,谁都说舍不得离开谁……把势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住地顺小窗户往后看,不知姐俩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