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都不看一眼,急得嘠古直骂街,说,‘我他妈是你爹,你还要打你爹不成?’他儿子直接甩他一句,‘爹不爹的,打完了再说!’六哥,您说,葛不葛?”灯罩儿说着,自个儿笑不停。
六爷垂头,不言语。
门外传来打斗叫骂声。灯罩儿开门看,六爷也凑过去瞧。
几个年轻人在胡同儿口推搡着,一个黄毛骂了句什么,一个黑矮子从背后抄出个酒瓶子,甩在黄毛头上。两拨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我去看看!不像话!”灯罩儿抻了抻袖子,欲向前拦阻。见六爷不动,犹豫着停下脚步。
六爷斜睖着灯罩儿:“去呀,我不拦你,你能把他们拉开,从此以后我跟你,叫你一声罩儿哥!”
灯罩儿讪讪:“六哥,别寒碜我。”
六爷啜一口小二,看一眼远处厮打在一起的年轻人,轻笑一声,转身回院。
灯罩儿跟在六爷后头,不时支棱着回头看,“现在的小孩下手都没轻没重,不管后果的,你还是去找找晓波吧,社会上那些事儿咱、咱都不懂了,晓波就一雏儿,别吃了亏??”
“不找!兜不住自己就回来了。”六爷的背影沉下去,丢下哑哑一句。
月亮躲了,星星哑了,路灯黑了,整个外面像被麻袋裹着,闷闷的,不出气,不言语。唯独六爷的屋里还亮着,一盏枯黄灯,斜挂着。电视里放着乒乓球赛,六爷眼睛昏花,看不清球,只能看到两名球员隔着球桌,手臂挥舞,像两个言语不通的人,卖力地解释着什么。六爷眼皮犯沉,电视机的画面开始扭曲,变成旋涡,旋涡越转越快,周身的零货、电话、衣架,连同着鸟笼子一同被吸进去。六爷心想,操蛋,电视机成精了。六爷想抓住床杆,怎奈身上像被抽空,使不上力气。六爷飞出去,身子缩紧、发凉,像被蟒蛇卷住,又忽被甩出去,破纸一般。六爷落下去,看见周身满满是人,夹着汗味儿、皮革味儿、饮料味儿、面包味儿、脚臭味儿。六爷想吐,吐不出来。目光穿过人头,看到之前电视机里那两位球员还在挥舞着。一个球员突然发狠,一球拍甩在对手脸上,跳上桌子就打。观众席上,人群发一声喊,往下冲,对面的观众也往下冲。大厅摇颤,落下灰来。六爷不想冲,却被裹挟着挨过去。六爷喊着,你们他妈疯了吗!却被人群声盖过去。两群人碰面,厮打在一起,一小子劈面一拳,六爷闪过去,拉住他的头,朝膝盖处磕,那人脸上开了花,倒下去,又站起来。那人又是一拳,六爷挡住,肩膀向外一支,伸手锁他喉。那人脸面通红,挣扎着。六爷瞪眼瞧那人,却发现这人是自己的儿子,晓波。六爷松了手,晓波又是一拳。六爷闪过,大喊着,晓波,是我,是我!人声鼎沸,六爷的嗓子喊哑了,晓波还是面无表情,疯狂地朝六爷挥打。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六爷,六爷回头看,竟然是另一个晓波。两个晓波把六爷按到地上,又踹又踢。六爷捂住头,从人缝中,他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向他缓缓走来,脚底一双白色高跟鞋,一身灰蓝色的裙子,那是他老婆结婚时穿的衣服。他看不清女人的脸,却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味。那女人扳过六爷身子,一把尖刀亮在头顶。六爷惨笑,豆子,你杀了我吧。那女人手停在空中,迟迟不下手。两个晓波在身后喊,杀了他,杀了他!那女人手挥下来,六爷瞧一眼两个亢奋狰狞的晓波,嗓子眼儿冒凉,便把眼闭上。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六爷一骨碌爬起。眼底淌着泪,嗓子发干,脑后像被着了一闷棍。六爷恍惚着奔向电话,接起。
“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阵舒缓的音乐,刺得六爷耳 痛。
一个合成的女人声不紧不慢地说:“尊敬的客户,您本月的电话费还没交??”
六爷颓然挂掉,胸口一阵绞痛。六爷跪在地上,挣扎着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