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望窗外。狗肉端上来,伴着热气,蒸在霞姑娘脸上,却是凉凉的。六爷说,来吧,趁热吃,狗肉沾花椒,不麻。霞姑娘死死地盯着六爷,泪珠儿挂着。六爷动筷子,一声不响地吃。吃到一半,六爷停了筷子,擦一把嘴,看一眼霞姑娘,颓然说,我也是没招儿了,我不值得你爱。霞姑娘嘴巴上翘,轻笑一声,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副筷子,夹起一整块狗肉,就往嘴里塞。六爷看不过,起身拦她,霞姑娘挥开手,另一只手脆生生甩在六爷脸上。
这之后,霞姑娘的心像被凭空拽起,又被狠狠甩出去。她开始混,抽烟,喝酒,男人像火车一样,在她身旁一节一节过。她性子变了,变得和大部分北京姑娘一样,变得什么都相信,什么都不敢相信,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要挑剔,什么都能凑合,什么话都往外说,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话匣子还是那个霞姑娘,话匣子不再是霞姑娘。
话匣子头发湿漉漉地上楼,一个中年男人提着鸟笼笑眯眯地在门口候着。
话匣子假装没瞧见,掏钥匙开门。中年男人也要跟着进去,话匣子却一把把门关上,中年男人挡住门,嬉皮笑脸:“哟,不认识啦。”
话匣子使劲推门:“滚蛋!”
中年男人笑:“总他妈唱男人的歌,哪天变变?”
话匣子说:“变不了,几十年了!哪像六爷您,一天一变,跟花裤衩似的。”
六爷手上加劲儿,话匣子撑不住,六爷趁机溜进来。话匣子哼一声:“不要脸!”
两人进屋,六爷把窗帘拉上,回过身来,“哪天出去唱唱,让人也见识见识咱话匣子,打小就自个儿窝着唱,唱到什么时候是个了儿?”
六爷又走过去锁门。
话匣子幽幽道:“到死就了了,你关窗锁门的是要干吗?”
六爷锁上门,回身盯着话匣子,一步步逼近。话匣子退后到沙发沿儿,笑说:“你想干吗?”
六爷两眼冒出火来,伸手去摸话匣子的脸。话匣子一巴掌扇开,“滚开!”
六爷一把拽过话匣子,脸埋到话匣子脖颈处,深深吸一口,轻言道:“我后悔。”
话匣子挣扎,身上却慢慢发软,“后悔什么?”
六爷捧着话匣子的脸,“后悔当初没娶你。”
话匣子眼神迷离:“娶我,我也不嫁你!”
六爷把嘴凑到话匣子耳根处:“我他妈就是一窝囊废,白天身子僵,夜里身子痒,这日子闷头闷脑的,像在头上捂了层棉被,头上有钉子扎都不知道,我他妈浑,豆子因我而死,你我还不敢要,白花花的时光全他妈让我一人儿闷吞了??”
六爷吻话匣子,呼吸急促起来。话匣子放弃抵抗。六爷解话匣子衣服。
话匣子支吾:“大白天的,你是驴不是!”
六爷手忙脚乱:“我是驴,你是马,咱们俩造个骡子吧,这酒吧叫什么名儿?”
话匣子喘不成声:“震颤,震颤酒吧??”
六爷劲头儿上来,一把扯下话匣子的裤子,“好名儿,来,震颤一下!”
话匣子笑:“有病!”
两人脱衣解带。门外酒吧,一个男人在唱《北国之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楼道有黑猫,瘦得像枯木,蹿到角落里,两眼儿饿得冒光,叫一声,竟没回声。
六爷听见猫叫,后心像着了自己一弹簧锁,胸中裹着团气,闷得嗓子眼儿发甜。他狠狠地甩了两下腰,想甩开那团闷气,却越甩越憋闷。他抬眼望向天花板,白冷的电灯闪,发出嗡嗡声,他看着电灯,眼睛开始泛花,胸口像被锥子扎。
六爷沮丧地起身,开始穿裤子。
话匣子躺在沙发上咯咯笑,“没事儿,没事儿??”